据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美国高盛公司即将出售旗下价值7000亿美元的对冲基金行政管理业务,据说此乃高盛此类业务的全部。此中隐含了什么信息,金融理论工作者不能不查。
记得几年前曾读过一本《投资革命——源自象牙塔的华尔街理论》,该书详细介绍了上世纪50至90年代华尔街从对抗学院派理论到应用这些理论的有趣过程。从中可以发现,金融危机之前华尔街投资银行的超人表现并非运气的产物,或如某些情绪派人士所描述的“欺诈”的结果,而是最前沿学术理论的实践结晶。这些理论既包括了当时快速发展的资产定价理论的最新成果,也包括了应用时还不知怎么归类的资产复制与分解理论(这后来成了“金融工程学”的基本雏形)。可以这样说,没有华尔街的实践与推动,就没有金融学前沿理论今天的成果。
然而,一场金融危机让这一切完全改观。如今大多数人对于与华尔街投行同步成长起来的金融理论,除了鄙视,恐怕就只剩下“怀疑”了。但我始终坚信,但凡理论,都有个“试错”过程,当实践并没有证明其错误性时,整体理论体系总会继续沿着原有的逻辑轨迹运行;而一旦理论的错误性被实践折射出来,往往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实践者,之后才是学者的纠偏。但两者之间的时间差,不取决于前者,而取决于后者对前者的关注。这也就是为什么“洞悉华尔街动态”一直被我看成是金融理论工作者的良好习惯的原因。
此次高盛卖掉其全部对冲基金行政管理业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说不大,是因为一家投资银行的业务调整——仅从局部看——或许只是个体行为,不致影响全局。但这也确实不算小事,要知道金融服务历来是投资银行最根本也是最安全的盈利方式,因为这类业务投资银行并不承担风险,比那些需要对冲才能不承担风险的一般业务甚至还要受投行欢迎。于是我们就不得不问:没什么高盛要把这么“好的”服务类业务变卖掉呢?而且还是全部?
对冲基金管理业务的最大特点,就是坚持“主观”与“科学”并重的原则,亦即依据(现有)科学逻辑寻找市场“漏洞”,然而摒弃市场定价的客观理念,迅速通过做多做空手段来实现套利。最初,这项工作就是由对冲基金自己来完成(说白了这就是他们赚钱的本事),但是,随着世界经济与金融形势的不断复杂和深化,一些对冲基金终于挺不住了,没了寻找套利机会的本事,只好把其中一些业务委托给研发能力更强的投资银行来做,自己只拿少部分手续费。
反过来看,一些实力雄厚的投资银行之所以敢于接纳这些业务,主要基于两点:一是归类打包优势,利用所谓的规模效益获取更高的效率利润;二是他们的研发能力,我个人认为这可能是最主要的。对冲基金就是要寻找套利机会,而寻找套利机会可不是“低买高卖”那么简单,它要面临两个问题:一是什么叫“低”、什么叫“高”?这绝不是感觉或者经验的问题,而是科学定价。二是套利过程不能承担风险,否则叫风险投资,而不是套利。这个与第一个问题息息相关,当把这两个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从理论上说就是一件事:寻找倾斜了的金融等式。
金融学有很多在当前理论逻辑框架内恒定的等式,这些等式的两端由诸多头寸组成,客观上讲,这些等式必须平衡,一旦“失衡”,就意味着套利机会的出现。这就是为什么说“金融学不讲对错,只讲输赢”的原因,你可以不相信这些等式,甚至把它们批得体无完肤,但只要你敢不遵循等式行事,我就毫不费力从你身上套利。这就是发达投资银行们的一贯打法,也是那些屡屡栽在投行手下的人痛恨的根源。
然而随着金融理论的不断普及,原本属于少数人的等式越来越成为金融市场的常识,要想继续吃套利这碗饭,非得去找到别人不易发现甚至是没有的等式,这就是能力。早期的研发主要就是各种资产复制,谁掌握的头寸越多、运用头寸的能力越强、构思越巧妙,谁的研发能力就越强。依此标准,华尔街投资银行本该最有优势,因为摆弄各种头寸原本就是他们的日常业务。但事情并非如此简单,由于研发能力参差不齐,一些原本应具有此能力的投行不得不剑走偏锋,承担了越来越多的风险,并最终倒在自己构建的风险大厦之下。
而像高盛这样能在金融危机中躲过一劫的投行,被公认为能力超强,如今却要将本该最擅长的业务抛售一空,显然绝非业务调整那么简单。其背后的玄机究竟在哪里?虽说试图探究决策背后的机密永远都不是明智之举,但作为学者,作些逻辑推测,哪怕是猜想也是有益的。据我猜想,原因无外乎两点:一是研发成本太高,且获利时间越来越短,也许无利可图。但这可以靠适当提高手续费来解决;二是高盛已意识到金融危机之后的“理论颠覆”,并且无法对冲这样的系统风险,故而暂时放弃,待理论创新完成后重操旧业。这一点可能性最大,也最该引起我们的警觉。
(作者系哈尔滨商业大学金融学院金融工程研究所所长 田立)
责任编辑:李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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