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一位伟大的诗人走了!”2月14日,多位旅京陕籍文学界人士向晚报记者告知:当日凌晨1时31分,陕西籍著名诗人雷抒雁因直肠癌发作在北京协和医院去世,享年71岁。
《小草在歌唱》轰动30年
雷抒雁是一位从陕西走向全国的时代歌者。他1942年8月18日出生于泾阳县,1967年9月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72年,调入解放军文艺社任诗歌编辑。1982年,转业到地方工作后,历任工人日报社文艺部副主任、主任。1993年,他调进中国作协诗刊社任副主编。1995年,他调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任常务副院长,直至2004年退休。2012年4月25日,他在中国诗歌学会第三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上当选为会长。
1979年,雷抒雁写出了《小草在歌唱》,该诗开创了“伤痕文学”之先河,也奠定了他在诗坛的位置。在这首悼念革命烈士张志新的诗中,他写道:“我敢说: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红日,就不会再升起在东方!我敢说,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地球,也会失去分量!”
此后30多年,诗歌成为他的忠实情侣,他先后创作出《春神》《父母之河》《掌上的心》《踏尘而过》《悬肠草》《丝织的灵魂》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优美诗篇。
2009年3月30日、31日,诗人雷抒雁回到陕西,先后在西安、咸阳举行雷抒雁诗歌朗诵会,盛况空前。中国著名朗诵艺术家瞿弦和首次在诗人故乡朗诵该诗,让听众再次感受到30年前“小草”的空前影响。
给20年后的自己写信
今年1月16日,雷抒雁应约给20年后的自己写了一封信,畅谈自己对社会发展和“中国梦”的期望,表达了诗人金子般的心灵。
“如果是二十年以前,写给今天,我或许有很多话要说,那时我年轻,工资低,房子小,总觉得生活对自己太苛刻,想住大房子,现在看起来许多不现实的诉求,在当时都成为一些悲切愿望甚或一些可笑的牢骚。二十年过去了,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我自己,包括许多和我一样的人,或者比我困难的人都改变了命运,变得富裕起来。”他写道,“今天,我只是希望我们的社会越来越进步,越来越发达,人民群众的生活越来越幸福。二十年后,我已入耄耋之年,我不能判定我是否还能看到写给自己的这封信。”
在信中,诗人还特意引用曹操的长诗《对酒歌》,以表达自己对社会生活发展的殷切期望,“今天,我们全民族正在努力完成一个‘中国梦’。这正是千百年来,无数的仁人志士,流血牺牲,为之奋斗的一个梦想。”
蛇年伊始,雷抒雁的离世,在社会各界和诗人故乡引起强烈关注。采访中,陕钢集团公司党委书记、知名诗人李永刚在得知雷抒雁去世消息后,一时间竟悲痛地说不出话来,他随后给记者发短信“上苍把诗人叫走了,小草却永远在歌唱……”,表达诗人故乡一个后来者发自内心的悲痛。
记者 章学锋
友人讲述雷抒雁最后的日子
抗癌十年 他走得非常平静
新春刚过,雷抒雁去世的消息不啻一声惊雷,让还沉浸在节日气氛中的文友们深感悲痛。记者昨日联系上了雷抒雁多年的好友,原解放军文艺出版社社长、总编,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程步涛,他难掩沉痛地向记者讲述了雷抒雁最后的日子。
遗体告别仪式21日举行
程步涛告诉记者:“早在2003年,他就因直肠癌在医院做过手术,此后每年都要去进行一次化疗。好在他心态比较好,也没太把这个病当回事,所以身体看上去还不错,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化疗,体质明显下降。2012年8月份,他因胆结石入院,出院后身体特别虚弱。今年1月18日,他再次住进北京协和医院,虽然身体很虚弱,但他精神上很放松,和每位朋友都打起精神聊天。年前,他说希望能回家过年,他爱人也希望他能回家和家人放松团聚一下,所以2月5日出了院。但大年初一(2月10日)情况就很不好了,不得不再次入院。2月13日晚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2月14日凌晨他与世长辞。”
程步涛说雷抒雁走得很平静,并没有经受太多痛苦,家人和朋友都陪在左右,初一晚再次住院后,家人已做了心理准备,而在此之前,中国作协主席铁凝、中国作协党组书记李冰都先后去医院探望他,他也在去世前几天特意和中国诗歌学会常务副会长韩作荣交代了学会的工作。
目前,雷抒雁治丧委员会由鲁迅文学院和中国作协办公室共同组成,本月21日将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遗体告别仪式。
他桌面上还有创作计划
程步涛说,2003年手术后,雷抒雁又一次进入了创作的高峰期,“我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了一页创作计划,写着随笔的标题,显然他是带着遗憾走的,还有这么多的创作计划没有完成。”
程步涛评价说:“他怀揣着责任心和正义感,这在他的诗歌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在中国当代诗人中,他的批判性和反思比任何人都强,曾经有一度诗坛比较活跃,但也略显混乱,哪种诗歌才是正途很多人在讨论。雷抒雁坚持,诗歌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生活,必须和社会时代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诗歌中,透过生活感受,可以看出他渊博的积累和精辟的洞察。不夸张地说,他对中国诗坛的发展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程步涛说,14日当天几位文友在总结雷抒雁生平时,有个一致的观点:“他的离去,让中国诗坛一段时间内出现一个空缺,我们迫切希望,也是他的希望,年轻诗人,特别是有思想感和时代感的诗人能尽快成长起来,填补这个空缺。”
记者 张静
文友眼里的雷抒雁
独步诗坛真豪杰
白描: 中国当代一位伟大诗人走了
鲁迅文学院副院长、陕籍作家白描14日一早就通过微博发布个人哀痛:“中国当代一位伟大的诗人走了!我与抒雁同乡,同出故乡的一个中学,同出一位文学启蒙老师刘羽升之门。我们同在鲁迅文学院供职多年,他是我的领导。噩耗传来,不胜悲痛!”他用微博纪念和雷抒雁交往的点滴,字里行间可见哀痛:“一位异常敏锐、异常活跃、异常深刻的头脑停止了思考,一位天才中止了他的创造。雷抒雁的辞世,是中国诗坛、中国文学界的巨大损失,我们为之痛心!” 记者 张静
李星: 他的诗表现了正气
著名文学评论家,雷抒雁生前好友李星说:“他是中国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他的诗歌反映了大众的声音,反映了整个社会反思的声音。”1979年,雷抒雁为纪念张志新创作的长诗《小草在歌唱》曾在《光明日报》整版刊发,引发强烈社会反响。李星说:“《小草在歌唱》反映的是百姓对社会政治风气的一种反思,是对马克思主义真理的反思,他的诗表现了共产党人的正气。”
李星说:“他在西大上学时比我高两届,很好客,我们最忘不了的是他家里的饺子。他妈妈是五六十年代的妇女队长,很能干,每次去他家,他母亲都煮一大锅白菜大葱肉馅儿饺子给我们吃,最多的一次我们去了十几个同学。”
记者职茵 实习生王丹蕾
惠敏莉:我们去京演出他都提建议
作为一个老戏迷,雷抒雁一直对秦腔特别钟爱。易俗社社长惠敏莉哀痛地表示:陕西痛失了一个作家、一个才子。“他虽然身在京城但心却在家乡。我们每次去北京演出他都要去现场提建议,对文本、唱腔和演员的表演不只是鼓励,还会直言不讳地批评。他直率敢言,从不敷衍人,有啥说啥。易俗社去上海演出遇到一些难题,雷老师亲自给上海方面写信,帮助陕西秦腔文化走进了上海参加艺术节。”
记者职茵 实习生王丹蕾
李少颇:他嘱咐我多写字多运动
光明日报前编辑李少颇与雷抒雁交往30多年,听闻友人逝世,难过得吃不下饭:“去年年底他还给我写信,嘱咐我要多写字、多运动。哎,他把小病拖成了大病。5天前我给他发短信安慰说,‘别怕,大不了就是早走上几年,我们随后就到了!’他回了五个字‘一切听天吧’。”
记者职茵 实习生王丹蕾
白烨:他晚年致力翻译《诗经》
在评论家白烨眼中,雷抒雁是最富有时代精神的诗人。他上世纪70年代开始写诗,《小草在歌唱》是中国当代诗歌中不朽的力作,引导人们在政治和精神层面回望历史,可谓独步诗坛。
白烨说:“文艺圈里陕西老乡的聚会中,他总是最机智最幽默的一个,是主讲人。他有浓厚的乡情,聊起小时候的往事总是滔滔不绝。无论作为诗人还是乡党,他都让人非常难忘。从此诗坛少了一个诗人,我们少了一个好乡党。”
年轻时用激扬的文字指点江山,晚年雷抒雁在学术上依旧有所发展。他用白话文重新解读《诗经》,白烨说:“用现代诗翻译古诗很有价值。《诗经》是诗歌乃至文学的源头,他这种用新诗的方式将古诗再复活、再传承,让现代人能读懂《诗经》。” 记者职茵 实习生王丹蕾
记者眼中的雷抒雁
他是个平和的智者
2009年5月22日,作为第二届中国诗歌节特邀嘉宾的雷抒雁“回家”后心情激动,记者在西安南二环长安立交桥附近的一家酒店见到了他一个平和的智者。
当日,雷抒雁向记者回忆了当年创作《小草在歌唱》的经历。他说:“那是一个思想意识形态还比较混乱的年代,可能张志新不算一个先知,但至少应该算一个‘先觉’。”雷抒雁说起创作《小草在歌唱》时的情感经历,至今仍觉得是一件“较为痛苦的事情”。他认为,“她代表了一种民族的精神,而我也觉得只有‘小草’能把它表达出来。她不仅承载了对人性的拷问,也是对社会的一个质问,这样的情感表达才会让人震撼。”
谈及对新诗处境的看法,他认为这不是简单的一两种原因所致。“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兴趣爱好发生了转移,可供选择的方式也更加多样化,娱乐性在文化发展中占有了很重要的一面,像二人转、戏剧、小品、相声、电影、电视、网络等。而且现代社会节奏加快,人们的工作压力大,更多会选择轻松、愉快的消遣方式。再加上多媒体的出现,也分散了诗歌的影响力,这不仅对诗,对其他的文学形式也有很大冲击。”
当日的采访,雷抒雁心情大好。这既有他回到家乡的缘故,更有他对诗歌发展的期待。尽管早已是名人,但雷抒雁在采访中很平和,也很亲近。记者 曾世湘
“我担当不起”
大诗人雪莱曾经说:“在一个伟大民族觉醒起来为实现思想或制度的有益改革的斗争中,诗人就是一个最可靠的先驱、伙伴和追随者。”雷抒雁的一生,是用诗歌践行雪莱关于诗人精神论述的一生。
在这篇小文里,笔者不提先生对当代诗歌的贡献如何如何,只想与诸君分享一件与先生有关的小事 2009年3月,雷抒雁诗歌创作研讨会在先生的母校西北大学召开。会上,初听有人称自己是“人民诗人”时,我看见先生的眉头锁了起来;随后,又有几位作家评论家称他是“人民诗人”,先生坐不住了,他打断发言者的话,直抒胸臆:“刚才大家用了天才的、伟大的、杰出等词来形容我,以后,请你们在我听不见的时候说,我不欣赏那些词。”他直截了当地表示:“有人说我是‘人民诗人’,我觉得自己担当不起,但我希望自己能为人民多写点东西。”
曾几何时,追名逐利一度成为当今社会的流行病。一些人为名利,甚至不惜弄虚作假、恶意炒作,使人不能不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这样的环境和风气中,雷先生这番言辞恳切的话,现出人生境界之高,意义自然不同凡响。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雷抒雁讲的这番话,我们并不陌生:早在2006年,95岁高龄的季羡林先生就曾撰文请辞“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和“国宝”三大桂冠,季羡林先生说:“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
虚名虽是别人给的,但却需要内心的判断和抉择。内心有底气了,啥名头都是虚的。底气十足的司马迁,承受难忍之辱,写出《史记》千古流传。可见,著者的光环不是戴在名头上,而是藏在作品里的。在痛惜雷抒雁先生西去之际,笔者不由得想起这件旧事,也更加尊敬先生谦逊的品格。
我不知道,在季羡林先生和雷抒雁先生的面前,那些不择手段追名逐利之辈是否会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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