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巴西世界杯足球赛第三比赛日最后一场比赛打响,日本队1:2落败“非洲大象”科特迪瓦,虽然日本队首战落败,但日本球迷们没有怒吼哭泣,他们淡定地穿着与号称“蓝色武士”的球员们一样颜色的蓝色运动服,拿着蓝色的垃圾袋,清理着观众席处的垃圾,与其他国家的部分球迷怒踢座位扔掷杂物形成鲜明的对比。巴西当地报纸称:“虽然比赛落败,但日本球迷的魅力赢得了巴西人的心。”这样的行动在日本球迷那里也不是第一次,1998年法国世界杯足球赛时,日本球迷也以同样的行动感动了法国。
(干净的日本社区)
在日本生活时间长了的外国人,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因为这是日本的日常风景。在中国时,要是起的早,会看见每天早晨起来扫大街的清洁工人,这是中国清晨的一道风景线,另外中国的大街两旁有很多垃圾箱,而且设计成各种各样可爱的形状,也许是为了美化景观,同时也去吸引人们把垃圾扔进来,不要扔到大街上——这是中国的另一道风景线,但是日本却没有这两道风景线,没见过早晨扫大街的清洁工,大街的两旁也看不到垃圾桶,但是依旧干干净净,究其原因,是日本人从来不会乱扔垃圾,他们把所有的垃圾都自己拿回去处理。
听一位朋友对我说,她的丈夫是一个普通的日本人,也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平时的礼貌人情不用说,就是在扔垃圾时,也非常仔细认真。在他用纸杯喝完饮料时,一定要用清水把杯子冲洗干净后再扔掉。问他为什么?他说残留下来的糖液等会产生一些腐败物质,这样会污染环境。
听了这话之后我很惊讶,他对自然如此细致入微的关怀也令我感动,原来日本如此亮丽美好的自然,就来自这些细致入微的关怀。
在我看来,日本人对自然环境充满敬爱,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就具有一种对自然感谢与回馈的情愫。在吃饭前日本人一定要说一句感谢,如果你问他们在感谢谁,他们会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而我说那就是在感谢自然,因为是自然给了人们食物与一切,如果硬要说他们在感谢神,那么日本的神究其根源也是自然,因为日本最普遍的宗教情感,是一种“草木国土皆成佛”的自然泛神论,而他们的环境意识,来源于这种对自然的敬畏,信奉神道的日本人尤其如此。在日本国内约有1亿600万人信仰神道教,占日本人口比例近85%,登录的神社有85000多个,这些神社所供奉的神的种类很多,有创造天地的神、祖先神、怨灵神,也有自然神,包括日、月、星、山、河、海、风、雷、火、国土、岩石、花鸟鱼虫,也包括剑、茅、盾、针、劳动工具、弓矢、偶人等人造物。
我曾去过日本的一家很大的制药厂,那里有一个特殊的灵位,是祭奠那些为了做药物实验而牺牲的动物们而设立的。人类发展到现代,就是日本人也不可能完整地保存不杀生的佛教传统,然而能如此地设立这样一个灵位,就说明现代的浊流,无论如何也不能完全冲蚀日本人对自然的敬畏、感谢与赎罪的心情,他们用那个特殊的灵位,表达了对那些无奈而有灵的小小生命的默默的歉意。
其实自然是一个有情有灵的生命体,敬畏是会得到回报的,山紫水明、天青海碧的环境,就是自然对那些一定要用清水把杯子冲洗干净后再扔掉的日本人的回报。
日本是亚洲东部太平洋上的一个群岛国家,四面临海,除东北部海岸外,均被来自热带太平洋的暖流环绕,气候受到海洋的凋节,形成较为温和、湿润的海洋性季风气候,比大陆同纬度地区温暖,降水丰富。对于农耕文化而言,日本的地理环境是得天独厚的,仅植物的种类就比欧洲多十倍以上。
因此,古代日本人比西方人,甚至比中国人更崇尚自然,他们相信从自然中得到的感知而不太相信按照人的意志排列出的自然的逻辑。日本学者清水几太郎说:“日本所谓的文化,是建立在对文化和人为的根本不信任的基础上的,是建立在担心失去与自然的同质性的恐惧的基础上的。”(梅棹忠夫、多田道太郎编《日本的文化与世界》,讲谈社,1978年,页34-35)
可以说,日本人并不把自然环境看作与自己对立的对象,而是看作是自己无机的身体的一部分,人产生于自然,自然也是人的身体的延长,破坏自然,其实就是破坏自己的身体,污染自然,就是污染自己,这种自然意识,造就了日本的环境意识,这种人和环境的非对象化的一体化的感觉,使爱护环境成了日本人的一种身体感觉。
每到秋天,日本人家的院子里各种果树果实累累,特别是那如火如荼的柿子,在蓝天白云下如同一串串美丽的灯笼,在瑟瑟秋风中诉说着秋的成熟与甘甜,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日本很少有人摘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的果实自己吃,他们宁愿去超市买。
对此我很不理解,我曾问过我的房东,为什么不把树上的柿子摘下来吃掉,她笑着说:那是给鸟儿们留着的。她的回答使我很意外,也使我很感动:他们并不是把鸟儿占为己有,关进笼子后才去喂他们,他们和天上飞的鸟儿有一种天然的联系,有一种像一家人一样的一体化的感觉。
记得我曾也一个日本朋友聊天,说我在中国工厂的时候,有人为了轻巧,在工作完毕后打扫垃圾的时候,不把垃圾倒掉,而是藏在了车间里人们不注意的一个角落里,并觉得很得意。这位日本人听了之后觉得很奇怪,他惊讶地说:“别人注意不到,他自己知道呀,这样做,不就是把一堆垃圾留到了自己的心里了吗?”听了他的话,使我更深地体会到了日本人与环境一体化的感觉。
还有一次,我从车站里出来,天上的鸽子把鸽子粪拉到了我衣服上,我自己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但是一位日本中年妇女叫住了我,轻声告诉我这事,希望我能去弄干净;有一次我穿着衬衫上街,前面扎在了腰带里,后面却没有掖进去,也有一位老妇人提示我:衬衫没有掖进去!这也使我深深感到:景观、环境、自然是日本人自我感觉中的组成部分,而不是一个与己无关的对象,他们会悲哀着环境的悲哀,痛苦着自然的痛哭,丑陋着他人的丑陋。
我有一位日本朋友,终生崇拜中国诗人杜甫,退休后终于来到了他向往已久的成都杜甫草堂,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杜甫诗中“天河元自白,江浦向来澄。映物连珠断,缘空一镜空”的亮丽景色早已一去不复返,成都现已是世界上污染程度最严重的城市之一,杜甫草堂在浓烟和酸雨中挣扎。他几乎是“见歧途,泣之而返”,悲痛已极,于是他和着杜甫表现战争与离散的悲情的诗作《春望》写了一首律诗,以表达悲哀的情绪。后来他把那首诗拿来让我帮他改,我记得那首诗中有两句是这样写的:“黑烟连三月,青空值万金。”
在有的人看来,中国并不是这位日本人的故乡,他也不住在中国,他的悲哀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我却深深地理解他,因为自然是人类共同的母亲。
那天我路过一个建筑工地,看见了一块标语牌,写着:“在亮丽的自然哭泣之前,伸出来,我们亮丽的手。”看了这个标语牌我非常感动,中国人是到了该向日本人学习的时候了,而且要从最微小的事情学起。
(日本小学生接受垃圾分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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