涞源羊倌拦停火车后的15天

 本报冀中版记者 李倩 实习生 魏如翔/文 记者 赵磊/图

7月29日，涞源县王安镇山炮村村民卢伟，比往常起得更早，这一天，他要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到京原铁路线二道河二号涵洞附近“还原”半月前他拦停火车的那一幕。卢伟出门前，妻子吕金环心疼地说：“他昨天一宿没睡好。”这夫妻二人，还没从12小时前的“大场面”回过神来——— 28日傍晚，卢伟被授予河北省道德模范、保定市见义勇为道德模范、涞源县道德模范，省、市、县共奖励他25万元。15日那天，泥石流威胁列车与铁路安全，卢伟冲上铁轨拦停一辆行驶中的油罐列车，此后发生的一切，让卢伟有点蒙。

事过了还有点发蒙

7月15日17时许，涞源王安镇一带突降暴雨，伴有冰雹。大雨中，京原铁路线二道河一号、二号涵洞之间的铁轨被泥石流淹没，一列满载燃料的油罐列车正朝涵洞驶来。

正在附近放羊的卢伟被大雨困在山上。眼看着泥石流滑到铁轨，又听到火车汽笛声传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丢下羊群，冲下山坡，站在铁轨中央，朝着迎面驶来的火车，做出紧急制动手势，其后又跳出铁轨，和火车并排奔跑，打着手势，不停呐喊——— 最终，满载燃料的油罐列车紧急制动，停在了泥石流前方。

拦停列车后，卢伟想去找被扔在山上的170多只羊，但看到铁路工人开始抢险，他犹豫了一下，便弯下腰搬铁轨上的石块。

事后，一起放羊的村民杨安春说：“我打电话问他羊有没有事，他就大声喊‘我没工夫管我的羊了，我把火车拦住了’。”险情完全排除后，卢伟才匆匆离开。他边走边想：“完了完了，下这么大雨没人管，羊肯定丢了。”

卢伟跑回放羊的山坡时，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他跑进羊群里，数来数去，少了30多只。此时的卢伟还没从拦停火车的惊险中缓过神来，加上丢了羊，他有点发蒙。

大清早漫山遍野找羊

抢险结束后，一身狼狈的卢伟给妻子吕金环打了电话，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听说丈夫拦下了一趟火车，吕金环吓蒙了，心里想“这要是被撞了，一家人的日子可怎么过?”嘴上却又反复说着“人没事就好”。妻子的体贴让卢伟更难受了，他有些后怕：“万一我出事了，老婆儿子怎么办?”

卢伟丢了羊，吕金环一句没抱怨。丢失的绒山羊是从辽宁买回来的，每只市场价大概2000元，家里每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元。有了妻子无声的支持，卢伟的心才又踏实了些。

16日一早，卢伟出了家门，开始漫山遍野找他的羊。

养羊8年，卢伟总结出一堆饲养技巧。为了寻找丢了的羊，卢伟先在羊丢失的山头寻找，继而扩大至附近山峰和山谷，嘴里不住发出“嗷嗷”的声音，希望羊能够回来。前一天连滚带爬拦停火车时身上剐蹭的伤口，又蹭到山里的灌木，卢伟也不觉得疼，他只惦记着跑丢的羊。

吕金环说：“他嘴上不说，但心里着急，嘴上起了泡，一大早四五点钟就跑出去找羊。”卢伟却说：“嘴上起泡是因为后怕，丢羊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16、17日两天，在铁路工人和村民的帮助下，卢伟找回了十几只羊。18日之后，他再无收获，卢伟感觉这羊找不回来了，但又抱着一丝希望。

捧着锦旗“感觉精神上受到了表扬”

卢伟第一天出去找羊，吕金环给在北京打工的儿子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吕金环说：“飞飞，你爸昨天干了件大好事。”她一五一十讲完经过，儿子焦急地问：“我爸没事吧?”吕金环没告诉儿子卢伟受了伤，也没说家里丢了羊。

后来，飞飞请假回家看爸爸，碰巧赶上家里来了很多人——— 北京铁路局丰台工务段为卢伟送来了锦旗，还有一万元奖金。

一进门，铁路部门的领导就握住卢伟的手说：“你可是我们的大英雄啊。”当天到场的涞源县和乡镇的干部，也是通过铁路部门才得知这件事。

当卢伟接过写着“情系铁路保障安全”的锦旗时，有点感慨———近20年前他曾在铁路系统工作过，也是在那时学会了紧急制动手势，以前从来没有使用过。

卢伟说：“我感觉精神上受到了表扬。”那一万元奖励让卢伟心里有点复杂：“我干这事也不是为了钱，但心里有点安慰。”让吕金环高兴的是，儿子看到卢伟接过锦旗的场面后，对她说：“我爸真勇敢!”吕金环说，这件事应该能对儿子产生好的影响。

之后，卢伟的生活又恢复平静，像以前一样专心放羊。走在村里，偶尔有乡亲喊他一声“大英雄”，卢伟就摆着手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除此外，生活并无不同。

感慨“这事儿居然上电视了”

涞源县电视台曾在24日采访了他。节目播出当天，由于家中收不到涞源电视台的信号，吕金环跑到邻居家看了电视节目后告诉了卢伟，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事儿居然还上电视了。”

27日，外地一家媒体记者到了卢伟家中采访，他“才知道干的这点儿事也算新闻”。

这之前，卢伟没想过“拦火车”会成为新闻，更不知道他的事迹已通过网络传播，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卢伟说，距离拦火车那天已过去10来天了，“我没想过通过这件事得到什么，不然一早就上报了。”

记者的到来让卢伟有些吃惊，他详细回顾了15日下午发生的事，又到事发铁轨附近描述当时的场景。随后，记者离开，卢伟爬上山坡，继续放羊，没设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天下午，又有媒体联系卢伟。他想，明天应该就没事了吧!

数以万计网民点赞时他在放羊

28日，“涞源放羊汉子拦停火车，使火车避免与泥石流相撞”的消息经全国各大媒体以及网络传播，卢伟的名字广为人知，数以万计的网友为他“点赞”，对此，卢伟并不知情。早上9时，他依然到山上去放羊了。后来有媒体采访，卢伟配合拍摄了视频，妻子上山帮他看羊。

妻子吕金环患糖尿病多年，容易口渴，当天气温很高，她很快就把卢伟带的一瓶水喝完了，口渴只能忍耐。拍摄持续到中午，卢伟和妻子一起回了家。匆匆扒了几口饭，他又回到山上放羊。

卢伟度过了一个相对平静的下午，电话没怎么响。他并不知道，此时已有多家媒体从北京、石家庄、保定等地赶往原本平静的山炮村。

更让他想象不到的是，省文明办的领导专程到涞源探望他，同行的还有保定市委宣传部、市文明办、涞源县文明办等部门主要领导。河北省道德模范、保定市见义勇为道德模范、涞源县道德模范的荣誉称号，25万元精神文明奖励，都离他越来越近。

“做好人不会吃亏”

17时30分，正在山上放羊的卢伟突然接到村党支部书记于长青的电话，说很多领导快到他家了，让他快下山。接到电话的卢伟有些慌乱，没有走最熟悉的放羊路，他直接抄近路，趟过拒马河，湿着双脚上了于书记的车。

看到停在路旁的一排车，卢伟一惊，他赶回家中，看到乌压压一大片人。卢伟心里有点乱，但努力保持着平静。他尽力去招呼每一个突然造访的客人。

颁奖仪式结束后，卢伟被记者们团团围着。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新闻联播》正在播卢伟的事儿呢!”院里的人涌进了屋内，但卢伟家的电视半天才有了影像，这时，关于卢伟拦车事迹的报道已经结束了。

吕金环捧着丈夫刚刚被授予的“河北省道德模范荣誉称号”证书说：“等到老了，再看看这个，也算这一辈子没白活。”

晚上9时，最后一批客人离开，山里的天已经黑透了，吕金环要打着手电送客人走，卢伟说：“手电给我，天这么黑了你回去吧。”吕金环执意要送，最后，夫妻俩肩并肩把最后一拨客人送到了村口。“做好人不会吃亏。”这一天的忙乱终于结束时，卢伟说，接下来，他还是会安心地放他的羊，过他的日子，“吃虚(不好的)穿破，老实听说”，这是父亲教给他的生活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