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十岁,正当壮年,这个年纪的人,在外是单位的中坚力量,在内是家庭的“顶梁柱”。
然而,生活中总是难免出现一些例外。有一种“早发性老年痴呆症(在65岁之前起病的老年痴呆症)”就制造了很多这样的例外。
她叫徐翔英,今年才45岁,精明能干的她家里家外都是一把手,却因早发性老年痴呆症住进了杭州市七医院老年病科。以目前的医学进展来看,她再也找不回原来的自己,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有人说,忘记何尝不是最好的解脱。但对于家庭来说,“顶梁柱”的慢慢倾倒,转而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曾经最亲密的人,却一 点点丧失理性和情感,这不是死别,却是生离。
今天是“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让我们走近徐翔英一家,一起来关注早发性老年痴呆病患者这个特殊的群体。
与她同病房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徐翔英住的是一间大病房,那一屋子里有10多张病床,一眼望去,都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这些老人们,丢失的除了记忆,还有运动能力,一天24小时,就这样流逝在病床上。
徐翔英在其中显得特别扎眼,远远看过去,她年轻多了。但是,走近了,才发觉,她根本没有觉察到我们的靠近。
“大姐,你好,我来看看你。”我又朝她靠近了一些,轻轻地问了一声好。
徐翔英终于微微侧过脸,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我。一秒、两秒、三秒……10秒钟过去了,她就这样看着我,却没有任何回应。
“那么你认识这个人吗?”我指着站在一旁的她的外甥女沈小素继续问。
还是那个直勾勾的眼神,但我注意到,她的眼睛略微眯了眯,脑子里似乎在极力回想些什么,但最终眼神还是又回到了那个直勾勾的状态。她放弃思考,放弃回忆了。
这个女人,今年才45岁。
而在沈小素的记忆里,她的阿姨从来都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15岁的时候,她就会抓一种专门喂鸟的虫子,卖了赚钱;20多岁时,自己折腾着开早餐店;后来跟我姨父结婚后,她又在茶叶市场开了一家店,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在打理。”
沈小素讲完这一段话后,连着叹了好几声气,“我妈妈呀,是来一次医院,就哭一次啊。”
不过,在她看来,阿姨的状态要比邻床的这些老太太们稍微好一点,还能下床活动,但行动已经十分缓慢。不过,我知道,等疾病再发展下去,徐翔英也难逃卧床不起的噩运。
她把自己弄丢在走了近20年的回家路上
生活本来平静而幸福,但不知从何时起,能干了半辈子的徐翔英,渐渐地有了丢三落四的毛病。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在七八年前。她常常掉东西,雨伞不知道丢了多少把。后来变成经常忘事情,亲戚叫她从市场里带点东西过来,明明前一天她已经带过来了,可第二天她又带了,第三天又带了,有时会带三四次。”沈小素说。
家里人终于担心起来,专门带她去看中医,配了改善记忆的中药,持续吃了一年多。可是,这段日子下来,徐翔英的病情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
家人再带着她转看西医,当时就有医生怀疑她是得了“早发性老年痴呆症”,记性会越来越差,最后什么都不记得,就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一样,需要专人照顾。
“听到医生说这个病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懵了。以前店里和家里的事,我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专心打理好甲鱼塘就行。她突然就不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徐翔英的丈夫周玉祥说,自己当时都快急疯了。
不过,医生也建议说,得了这种病,呆着不动,反而病情会进展得更快,如果保持有规律的生活和工作,一定程度上能有助于保持她的各项功能。
于是,周玉祥决定把茶叶市场的店继续开下去,并请了个人,既能在店里帮忙,也能兼顾照看一下妻子,他指望着这种规律稳定又平缓的生活能让妻子的病慢慢好起来。
而事实再一次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周玉祥的希望,老年痴呆症的进展是不可逆转的,尤其是早发性老年痴呆症,患者的进展速度更快。
很快地,周玉祥发现曾经精明的妻子开始弄不清各种茶叶的价格,也算不清每天的账目,甚至连自己包里的钱是哪儿来都不知道。
更让他担心的是,徐翔英在走了近20年的回家路上,把自己弄丢了。
“有一次,她下午2点就从茶叶市场出来回家了,我们的家在双浦,按道理,路上2个小时足够了。可都到傍晚6点了,她还没有到家,我就一个人出去找,找到8点多,还没找到。我只好发动全家人,最后在转塘找到了。她说自己中途下了车,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周玉祥摸了摸妻子的头发说,“要是她真丢了,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原标题:45岁妇女脑子里仿佛有个“橡皮擦” 擦除理智情感和记忆
奇怪举动不断,家人精疲力尽
徐翔英的那次走丢,让丈夫下决心把茶叶店关了,徐翔英的状态已经严重到要有人“看”着她了。
去年10月起,徐翔英开始窝在家里,但已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废人”,洗衣、烧饭等家务已统统不会干了。白天周玉祥去管甲鱼塘,就由年近八旬的公公婆婆给她烧饭,晚上周玉祥回家,再自己照顾她。
虽然生活的担子重了许多,但是一家人也已开始慢慢适应和接受。可是,平静的生活又被新发展的病情打乱了。
从今年5月开始,徐翔英常常莫名哭泣,一边哭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婆婆来劝,劝不动,就陪着她一起哭,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哭了一个多月以后,徐翔英又开始暴走。今天夏天的高温天里,她不停地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从一大早走到晚上11点多。谁去拉她她就打谁,即使家里人好不容易把她拉回家,没坐几秒钟,她又出去暴走了。
暴走以后的徐翔英,不愿意回家吃饭,喜欢赖进村里的小店,小店的老板就经常留她吃饭。
“村里人看她可怜,经常会买根棒冰给她解解暑,也好骗她休息一会儿。她一天吃10多根棒冰。”沈小素摇摇头,苦笑着说。
家人忙不过来,邻居们帮着看管,不过有件事却是别人没法帮忙的。
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徐翔英,一身都是臭汗,却很抗拒洗澡,死活不肯脱衣服。
每次周玉祥只好端起一盆水泼到她身上,衣服湿了总得换吧,他就趁这个换衣服的空档,迅速帮她洗个澡。
不过,为了洗这个澡,周玉祥也是苦头吃尽。徐翔英在他身上又是掐又是咬,“那段时间我身上全是淤青,每天洗个澡就得近一个小时,比上班还累。”周玉祥边说边撩起袖子给我看。
日子还很长,生活该如何继续?
就这样,面对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徐翔英,全家人万分不忍,可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今年8月1日,她被送进了医院。经过近2个月的治疗,如今的徐翔英已然没有那些奇怪的行为,对于他人的照顾也愿意配合了。
午餐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我看了看餐车里的食物,大部分都是流食,只有徐翔英吃的是正常的米饭,菜是青菜炒鸡蛋和几块烤鸭。
“我不要吃。”刚才还笑眯眯的她突然闹起了脾气。
“快点吃光,不然就给人家吃了。”只见沈小素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她便拿起勺子乖乖吃饭。
这样的画面,像不像一个大人在哄一个还在读幼儿园小班的小朋友?轻哄语气的背后,却是残酷的事实,医生说,得了这个病的人就是像小孩一样……
45岁的她,在生命的那个节点,突然退化,美好的记忆,曾经的精干,亲友的情感,像扔进了化影水里,消逝得如此飞速……
我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看着她拿勺子的手,钝钝的,还没有我两岁的女儿灵活;看着她吃力地忙活了半天,还不能成功将饭菜送进嘴里,眼神里满是不耐烦的焦急;看着她好不容易把那一点点食物塞进嘴里,却嚼了足足半分钟,才缓缓地咽下去。
“她吃饭是很慢很慢的,今天已经算好的了,前两天我来的时候,她连饭菜都放不进嘴里。可能是今天早上有三个小姐妹来过,她叫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当时眼睛都亮了一亮。心情好,病也好一点了。”一旁的沈小素说。
认出一个人来,已经变成徐翔英每天最欣喜的一刻。
尽管周玉祥已经陪了她大半天,当沈小素指着刚刚从走廊上进来的周玉祥,问“他是谁”时,徐翔英慢慢地把目光移了过来,嘴巴里发出“哦”一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甜甜的微笑。
这时的周玉祥也回报给了妻子一个微笑,在这个病房里,他总是那么耐心,然而走出这里,生活的重担又瞬间压上肩头:甲鱼塘因环保问题关了,年迈的老爹查出了肺癌,家里两个人生病欠了一大笔债,他如今靠给马路浇水每个月赚2000多元,而妻子的住院费用扣除医保后,还得自费近3000元……
后面的日子还很长,生活该如何继续?通讯员 徐康 本报记者 何丽娜
责任编辑:白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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