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秸”难逃？

□张 恒

漫画/王进城

环保部说，前几天，全国有40座城市空气达到重度及以上污染。在灰蒙蒙的城市里生存，让人懊恼、焦虑又气愤，所以，你更应该关注一下舆论场里热议的这个话题。

话题的由头，同样是环保部挑起的。18日，环保部开会通报，最近两周，除了北京、上海、福建、广东、西藏等11省(区、市)未监测到疑似秸秆焚烧火点，在其他20省(区)共监测到疑似秸秆焚烧火点862个。跟去年相比，这个数字还增加了54个。从平均每千公顷耕地面积火点数看，秸秆焚烧火点强度最高的是辽宁、山西、山东、河南、吉林。

因为这场会议上，环保部同时通报了秸秆焚烧问题和雾霾情况，很多媒体便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拟定诸如《环保部：秸秆焚烧致中国入秋大面积重霾》一类的标题。事实上，这是一种误解。论者张松超读了很多相关报道，发现“环保部并没有做出这样的判断，即把重霾的原因归咎于焚烧秸秆。”但他在投书《新华每日电讯》的评论中认为，虽然一些媒体曲解了环保部的本意，但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在现在的时间节点上，一旦遇到雾霾锁城，有些地方的环保部门都会声称是当地秸秆焚烧所致。而在这其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水稻种植地武汉，面对市民对雾霾的抱怨，当地环保部门则声称是‘周边省份焚烧秸秆所致’。”

如果秸秆可以发声，必定也会表示不服。刀耕火种历来是中国农耕文明的一部分，但雾霾，却是新近产物。现在，让焚烧秸秆背上秋季雾霾的最大黑锅，也太欺负沉默的秸秆和无言的农民——— 在很多时候，农民确实缺少话语权。

焚烧秸秆时，确实会污染空气，这种刀耕火种的方式，也与现代农业理念不符。但另一方面，人们又不愿意去了解这个问题背后的困境——— 农民为何不愿意回收、粉碎秸秆。于是，自然就归结到观念落后的解读上去，又落后又污染空气，自然容易招致批评，解决办法，也就变成当下最流行的“强力禁止”，对于焚烧者，罚款甚至拘留。对此，农民是百口莫辩，即便辩解，也少有人听。

然而，这种做法并无效果，《金陵晚报》刊登评论，提醒政策制定者注意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些农民冒着被罚的风险，还要一意孤行地去烧呢?”央视《新闻1+1》更是回顾历史发现，禁止焚烧秸秆，已有16年。这16年里，处罚力度不断加大，政府监管也不断升级，现在我们都能用卫星进行监测了，但焚烧问题依然屡禁不止。而《法制晚报》则代为回答了媒体的疑惑：“我国每年可生成7亿多吨秸秆，这些秸秆在农民眼里用处不大，不烧又能如何?”

何止用处不大，实在毫无用处。此前，农民烧锅做饭、饲养牲畜，还会用到秸秆，自然不会放在地里焚烧。现在，燃气和电器已经普及，家庭饲养也逐渐消失，秸秆之于农民，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垃圾，拉回家无处安放，倒不如在地里一烧了之。这确实污染了城里人更在乎的空气，但正如《人民日报》所言：“城市居民渴望清洁空气，因焚烧带来的环境污染亟待治理。但同时，农村群众也需要生存和发展，他们的利益也应得到重视。”在这篇名为《秸秆禁烧，少一些“城市思维”》的“人民时评”中，作者李浩燃换位思考写道：“在农村劳动力净流出、农村逐步空心化的当下，种地不易，净收益本身就不高，如果一亩地还得额外花费成本去履行环保责任，确乎难以接受。难怪，当有干部发出‘为什么一亩补贴20元你还烧’的疑问时，农民的回答令人深思：‘我再给你20元，你把秸秆给我运出去行吗?’”

费用还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论者刘秋宜撰写评论时注意到一个细节，江苏宿迁曾就秸秆粉碎还田问题进行过调查，发现“农民普遍反映，还田后地里的虫子似乎越来越多，玉米都被咬得不长了，秸秆还阻碍了玉米种子往下扎根，好多苗都长不高。原因在于我国尚缺乏适用的粉碎机械，秸秆粉碎细度不够不能及时降解，由此带来种种危害，具体到(广东)清远来说，很少有农户愿意花一笔钱去处理视之为鸡肋的秸秆。”由是，这篇刊登在《南方日报》上的评论认为，“秸秆被付之一炬，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处置方式，倒逼政府部门必须真诚、耐心地为秸秆找到更有效率的转化方式和更合理的去处。”《杭州日报》也刊登评论，呼吁地方为政者，要解决秸秆焚烧问题，重要的是能够为秸秆寻找一个新的出路。

其实出路并不难找。很多地方都曾进行过一些秸秆处理的项目试点，比如四川的秸秆发电项目。《四川省“十二五”能源发展规划》曾提出，到2015年底前，该省将规划布局27个、总装机容量为82万千瓦的秸秆发电厂。2013年规划调整，这一目标降到4个。但迄今尚无一家秸秆发电厂并网发电。重要原因是成本太高。问题在于，民企因为成本等问题投资意愿不高，国企或政府是否应该进入?反观城市，我们为铁路、为地铁、为公园、为学校、为医院投入了多少?轮到为农村投入时，就开始计较起成本问题。如果连政府或国企都认为不值得为一点秸秆付出这些成本，又为什么要求农民这样做呢?

所以，把雾霾问题归罪于秸秆焚烧，是打错了板子;把秸秆焚烧归罪于农民，则是转移了责任。我们应该反省，焚烧秸秆16年不止，是不是最该承担责任的一方，要把责任承担起来?

责任编辑：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