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抱怨证明社会有希望

□周潜之

“抱怨医疗，不如多锻炼身体;抱怨教育，不如多辅导孩子;抱怨房价，不如多奋斗事业。现在是一个到处都充满机遇的时代，你要是吃得起苦，卖个鸡蛋饼都能挣到钱。”最近，这样一条微博在网上掀起讨论热潮。

其实，这样的话，我们每个人都听到过不少。其精神内涵大抵也超不过心灵鸡汤的范畴，无非都是些劝人忍耐、克制、勤奋执着的教条而已。个人在遇到困境的时候，偶尔听一两耳朵，还会觉得温暖人心，但听得多了，自然都会腻烦。而且，如果这样的话出自代表公共立场的媒体之口，肯定又会引起“别有居心”的遐想。

确实，现在确有不少年轻人陷入到抱怨和懈怠的恶性循环中，一方面，他们抱怨社会不公、风气不正，感慨自己无爹可拼、无权可傍;另一方面，他们在面对现实的时候，又常常会手足无措，遇到困难就回头，遇到麻烦绕着走，缺乏走出困境的勇气，最终越挫越败，难以自拔。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让这些年轻人奋起，拿百年前的“老鸡汤”还是管用的。但很可惜，年轻人的抱怨在每个时代都有，汉乐府、唐诗、宋词甚至元曲、明清小说里，就有无数才子抱怨过他们怀才不遇。古代才子们遇到的问题，跟当下年轻人的抱怨，其精神状态相似，但社会背景却相差万里之遥。“从发达国家的现在，可以看到不发达国家的未来状态”。由此倒推看一下，美国六七十年代的年轻人，差不多可以拿来与当下我国年轻人做类比。国家在经历了二三十年的快速发展后，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与此同时，各种社会思潮和社会问题也不断出现。年轻人在这种环境下，对一些社会现实充满了抱怨和抵触情绪。

对于那个时代的焦虑和抱怨，美国社会学家米尔斯曾写到：“现代社会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个人造成的，而是一种历史的、社会的。在这样一种背景之下，人们常常感到他们的私人生活充满了一系列陷阱，他们感到在日常世界中，战胜不了自己的困扰。”

这些话虽然写于半个世纪前，但现在读来，也是对当下中国年轻人生活现状的真实写照。年轻人所抱怨的内容，正是他们生活中遇到的陷阱，而造成这些陷阱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整个社会。如果说锻炼身体可以避免不去医院、辅导孩子可以避免小升初潜规则、卖鸡蛋饼可以心安理得勤劳致富，那肯定是每个人都乐意看到的。但现实却是，社会问题与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个人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人不可能不跟医院、学校、城管打交道，即使活着都能躲过去，死了还有那“买不起的墓地”等着。

也因此，人生活在社会之中，特别是现代的中国，不可能没有抱怨。事实上，哪一代年轻人都有怨言，但社会还是在实现着进步，美国六七十年代年轻人的抱怨，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之中诞生盖茨和乔布斯这样引领时代的人物。年轻人有抱怨，证明他们对现状有不满足，证明他们有改变现状的欲望，也证明这个社会还有希望。相反，一旦年轻人都没有了抱怨，而是早早学会了钻营，学会了利用漏洞投机取巧，学会了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才是整个社会的不幸，也是社会崩溃的开始。

对于年轻人的抱怨，媒体以及社会应该看到抱怨背后存在的就业压力、公平缺失、阶层固化、潜规则盛行等社会原因。认识到解决这些问题，不仅是化解年轻人的抱怨，也是促进社会稳步向前的治本之道。而不关心这些问题，只是端出一碗“不抱怨”、“乐观向上”的心灵鸡汤，不仅让人感到面目可憎，更让公众看到改变现状的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