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之痛

近日，一段“外地女子在北京看病怒斥黄牛”的视频在网络上热传：一女子在医院大厅声嘶力竭地怒斥黄牛将300元的号炒到4500元。对此，涉事医院回应称，经医院初步调查，此次事件无保安参与倒号的行为及证据。北京市卫计委则表示，已介入调查，对“号贩子”现象尤其是医疗机构内部个别不法人员内外勾结的行为，始终“零容忍”。

这起事件的真相还在路上，但舆论的判断和评价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局面，女子的怒斥获得了汹涌的民意支持。因为就医时挂号的艰难、“倒号”的猖獗，是很多人共通的切肤之痛，于是，一点导火索，引发的是广泛的共鸣和闸门大开的情绪宣泄。“倒号”有多猖獗?去年，《中国青年报》发起的一项调查显示，49.3%的受访者曾遇到号贩子倒卖号源，而46.0%的受访者曾经从号贩子手中购买过专家号。挂号有多艰难?调查中，46.6%的受访者直言买号是因为“通过正规渠道挂不上号”。而报道这次“黄牛”事件的记者，用亲身经历再次印证了这一切，据记者调查，在部分医院，尤其是较为知名的三甲医院，预约挂号即使挂满了，也可以通过“黄牛”成功预约，黄牛甚至声称“没有挂不上的号”。

所以，尽管真相还没盖棺定论，民众已经根据过去的经验和感受进行了合理推测，提前做出了有罪推定。故而，对涉事医院的回应，质疑的声音成为主流。

评论员杨耕身在为《京华时报》撰写的《“黄牛”是不是我们必须承受的苦难》一文中，列举了几点质疑：“权且相信此次事件没有保安参与，别的倒号事件是不是有保安参与?保安没参与，医院其他人员有没有参与?”当然，他强调，任何事情都不能单凭经验与想象得出结论，既然警方已经介入了调查，我们还需要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但是，警方的调查能够彻底清除那些“黄牛”吗?杨耕身的答案是，“问之医院，问之警察，都不如问之医疗体制改革。‘医改’已经进行了不下20年，‘新医改’也不下10年，然而为何总是改不到位呢?”

而《新华每日电讯》的评论员刘晶瑶，对“黄牛”问题的思考是从微观层面切入的。在文章《究竟谁在给医院的“号贩子”撑腰》中，她归纳出“号贩子”拿号的三种方式：其一，“网上囤号”，一些“黄牛”通过各种方式将线上号源“秒杀”囤积;其二，“倒卖占位”，不少“号贩子”在医院专职蹲点，甚至暴力干扰正常挂号秩序;其三，“获取医院内部号源”。如何恢复正常的挂号秩序，刘晶瑶对当下的现实并不乐观，拥有执法权的公安机关如今面对“黄牛”都“无能为力”，因为法律规定的缺位，造成了“号贩子”几乎“无法可管”，当前我国刑法对于倒卖医疗号源的号贩子完全没有针对性规定。

同样注意到现行法律对“黄牛”束手无策的还有《检察日报》。“目前应对医院黄牛的法律，仅有《治安管理处罚法》第52条”，这篇题为《对号贩子要重拳出击》的评论写道，“十五天加1000元罚款是对医院黄牛最严厉的惩罚，这相比一个号就动辄几千元的纯利来说，这点惩处可谓无关痛痒。”作者王心禾同时对比了针对倒卖车船票的“黄牛”的法律条文，刑法227条规定了倒卖车票、船票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票证价额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在刑法的震慑下，倒卖车船票的“黄牛”近些年明显收敛不少。所以作者建议，应该及时修改法律，以重典约束医院“黄牛”猖獗的现象。

另一个共识是，倒卖火车票的“黄牛”之所以逐渐归于沉寂，是因为铁路售票的实名制和互联网化基本堵住了“黄牛”可以利用的捷径，所以，利用网络平台来均等分配挂号资源的建议再一次被提起。但是，评论员胡涵对这一建议持保留态度：医院挂号的互联网化早就开始了，“很多医院也开发了官方APP”，但是，有人感慨，一个医院APP，不如多存两个号贩子手机号靠谱。他在发表于《新京报》的文章《女孩哭诉号贩子：互联网+治不了挂号难》里写道：“互联网很难赶走黄牛，因为其问题并非信息不对称，而是资源不对等。资源不对等，是体制性的深层弊端，依靠互联网的外部颠覆，很难达成实质性改变。”2013年，日均70万外地患者来北京看病。很难想象，在公立医院占据了绝对优势资源、全国最精英专家又集中的情况下，互联网医疗该如何寻找到突破口?

《北京青年报》的评论员张天蔚试图找到合理分配医疗资源的办法，以此来彻底终结“黄牛”之痛。他在《靠怒斥根绝不了号贩子》一文中写道，“理论上，解决这一难题的出路，在于增加优质医疗资源的供给”，但这个过程注定非常漫长，“而更客观的判断是，即使医疗资源供给总量充足，优质医疗资源也注定永远稀缺”。张天蔚心目中，“最可能的改进方向，是进一步完善已经开始实行的混合分配模式”，即开办更多优质的私立医院，让有钱人按价高者得的方式享受到优质资源，同时增加公立医院的优质医疗资源，让低收入患者按照辛苦者得的方式，相对公平地分配较低价格的优质服务。

也许，终结“黄牛”之痛只能期待未来优质医疗资源的合理分配，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此刻干脆就放任自流，让“黄牛”肆无忌惮下去，相反，我们应该尽快完善相关的程序和法规，采取一切可能的手段，争取在一定程度上来缓解挂号的艰难。

漫画/付业兴

□本报评论员 集月音

责任编辑：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