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业安：当骗局穿上互联网金融的马甲

作者周业安系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本文刊于4月30日《上海证券》报。

无论是否存在互联网，旁氏骗局总是存在。但不可否认，互联网加剧了庞氏骗局在短期内的传播，所以危害性更大。现实中的骗局一旦出现蛛丝马迹，你报警后就会被侦破。而互联网金融有可能穿着金融创新的华丽外衣，迷惑了人们的双眼。

1882年，一个叫查尔斯·庞兹(CharlesPonzi)的意大利人出生了。没错，他就是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庞兹，他背负诈骗之名，还得了个特定金融术语，叫“庞氏骗局”。庞兹的故事始于一战后，之前他已前科累累，只好来到北美厮混，某天忽然发现邮政票据隐藏着巨大商机，其实邮政票据只是一种支付手段，本身并没有投资价值。当然某些特定的代金券会有支付价值。但庞兹这看到这个简单的票据有大故事可以讲，这就是外汇市场上的套利机会。他的故事是这么开始的：一战后法国和德国等货币贬值厉害，收购这些国家的邮政票据拿到美国来卖，就可稳妥地赚取套利收益。当然，这个牵扯外汇市场套利的故事情节势必复杂，而庞兹要的就是复杂曲折的故事，在读者云山雾罩时，他开始出王牌：参与这项投资，可带来巨额回报，他承诺这项投资将给参与的客户45天50%的回报率。

想想，还有什么投资计划比庞兹的投资计划还诱人?于是一些人跃跃欲试开始参与。庞兹的高明之处在于，他真兑现了早期客户的回报。这种言而有信的做法大大激励了潜在客户的参与，使得他的投资计划如滚雪球般膨胀起来。可是，邮政票据并没有套利机会，所以，庞兹并没有真实的现金流可支付投资者。他能做的就是拆东墙补西墙，拿后面投资者投入的钱来支付前面投资者的回报。庞兹的计划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后面参与的人数永远多于前面参与的人数，用后面人的钱来支付前面人的钱就不会出现支付危机。这就意味着整个骗局是可持续的。这是所有庞兹骗局设计者的梦想所在。但设计骗局的人肯定没有想到，容易到手的钱也容易挥霍，虽然后来的投资者人数上多于前面的投资者，但支付完前面投资者的回报后，剩下的钱还能挥霍多久?这显然不是个无限期的美梦，现金流的有限性和挥霍的无限性之间存在冲突，几乎所有庞兹骗局的设计者最后都倒在自己的挥霍上。还有，要让骗局持续下去，必须精确计算与新增投资者人数匹配的回报率。只要这个匹配稍微出现差错，整个计划就难以为继。事实上，庞兹并未考虑这个匹配性。这也就意味着骗局的曝光也是百分百的事。

玩骗局的人通常都会过度自信，而且带有侥幸心理。在通讯和交通不发达的过去，骗子可一走了之，从而骗局带有某种持续性。也正因为预期到这种持续性，庞兹之后，无数类似的骗局在全球各地上演。比如前几天看到朋友圈里一个所谓的三代理财计划，所宣称的就是投资14000元获利15万。稍微有点专业知识的人，肯定不会投。但一些缺乏专业知识的人就会买。因为人性存在某种缺点，也就是行为金融学家常常讲的贪婪。人的贪念会蒙蔽眼睛，总会相信自己是个例外。总觉得自己走在街上能被一块金砖砸到脑袋。

假如把庞兹的骗局换一个内容，比如互联网，你会发现毫无违和感。e租宝也好，中晋系也好，泛亚也好，抑或是其他类似的互联网金融骗局，都不过是换了马甲的庞氏骗局而已。骗局的性质有变化吗?完全没有。所有的庞氏骗局都有四个共同特征：一是故事跌宕起伏;二是天上掉馅饼;三是击鼓传花;四是单个骗局的持续期不长。庞氏骗局通常都会由导演亲自精心编剧，导演会根据某种金融产品的设计原理编出一个狗血剧情。现在的导演还学会了路演，邀请一些知名专家学者站台，增加剧情的可信度，使得这些人完全抵抗不了诱惑，冲动之下就会把钱投进来。不管你信不信，只要推出任何短期高回报的金融产品，都会吸引一批参与者，并非这种产品多么高端大气，仅仅就因为满足了很多人的贪婪之心而已。

但如前所述，通常导演并没有事前精心测算匹配度，同时导演自身也是贪婪之人，拿到钱也不会真的去投资，而是过奢靡的生活。这样一来，就会导致短期内资金大量漏损，从而使整个骗局在不长的时间内被曝光。

这和互联网有关系吗?其实没有。无论是否存在互联网，旁氏骗局总是存在。但互联网真的在旁氏骗局中没有特殊的作用吗?不可否认，互联网加剧了庞氏骗局在短期内的传播，使其社会危害性会更大。互联网的传播功能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为何互联网金融里的庞氏骗局显得那么刺眼?说到底，现实中的骗局一旦出现蛛丝马迹，你报警后就会被侦破。也就是说，现实社会中庞氏骗局面临严格的法治和监管。而互联网金融有可能穿着金融创新的华丽外衣，迷惑了人们的双眼。这也是互联网金融里庞氏骗局特别容易做大的原因之一。

责任编辑：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