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仑：大成之道：言宜慢，心宜善

本文来自冯叔与 36 氪的谈话内容

◇ 36 氪：您作为中国骨灰级的创业者，认为现在的创业环境和以前相比怎么样?

◆ 冯叔：我觉得现在的创业环境比以前要好很多。以前创业就像是在野地里赛跑，没有标准，很多人不知道该怎么跑，都踏了庄稼;现在是累点，参加的人多了一些，但是比赛场地是运动场，规则也很清楚，就算你不能成为冠军，也能得到第三第四名的成绩。

另外，现在的人在跑之前都知道应该按什么姿势跑，也就是说现在的法制环境、市场环境，还有包括资本市场、劳务市场等所有市场在内的规则已经越来越清楚了。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的创业环境比原来那会儿简单，也更省心。

法律环境比较清楚，大家创业的成功率会更高。比如说需要钱时，所有人都知道该跟谁要，有专门的投资人。我们那会儿就是乱跑，也不知道哪有钱，找到钱咱们就拿，很多时候都是向亲戚融资。

▲ 现在甚至出现了很多支持创业的孵化器

◇ 36 氪：现在大家都会聊到「经济寒冬」，您觉得创业者要怎么在这种环境生存下去?

◆ 冯叔：我觉得对创业者来说，寒冬不存在。既然是创业，就会有很多麻烦，缺钱、搞不定客户，任何时候创业都会出现这种事儿。觉得「寒冬一来，创业就死了」的人不适合创业，或者说是不能真正成为大公司的创业者，一般能做几十年的公司都不谈寒冬。

你只要埋头把事儿做好，做好产品、做好服务，如果有投资人就跟投资人沟通好，有团队的话就调动好团队士气，有麻烦赶紧去解决。只要坚持这样，是不是寒冬你都能活下来。而且只要你能熬过寒冬，等到下一个寒冬就会更强大，别人和你拉开了一大段距离。总是抱怨，成不了事。

▲ 《硅谷传奇》|别管创业有没有寒冬，先埋头做好自己的事儿

◇ 36 氪：您刚刚说，创业者会遇到很多问题，您觉得创业最大的困难在哪?

◆ 冯叔：最大的困难是自己的内心，内心放弃了，现实状况就会一泻千里。世界上没有一个成功是当你睡在地上，在炕上抱着美人喝着酒，就会扑到你怀里的，都是需要你自己去争取的。这个时候，如果你的内心没放弃，坚持下去，所有的困难就都不是问题了。

多数人烧完钱就放弃了，其实如果你坚信你是正确的，肯定能找到愿意投资的人，找了 10 个人不愿意投钱，你就再去找 90 个人，没准钱又来了，过去这叫「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 36 氪：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您的动力在哪呢?

◆ 冯叔：我作为一个创业者的动力，来自于两个方面。一个是成就欲望。拥有成就欲望的人总觉得自己有一种要改变什么的使命感，比如说改变一种商业模式，改变人们的吃饭或者出行方式。另外，他们对自己的成就预期比较高，「我不是混吃等死的人，我一定要做出一番事业」。

还有一个是价值观。成就欲望比较大的人，对自己的价值期待也比较高，越是有信仰、有明确的愿景和追求的人，动力就大。我觉得老是有很多事在等着我，或是这件事应该做得更好。

这几十年，我每天都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我还不笨，这半小时里有 15 分钟看书，15 分钟是琢磨。这样一来，你就是想不做成点事都难，所以价值观很重要。

▲ 《中国合伙人》|很多人创业的目的并不只有钱

◇ 36 氪：您觉得创业者和企业家在实现自己价值和欲望的同时，他们的社会责任是什么?

◆ 冯叔：人都是喜欢管闲事的，所谓的社会责任就除了自己的事，还得管别人的闲事。你要是只管自己的事，别人就会说你不负责任。你谈恋爱，跟对方说我要给你幸福，给你买个房子，这就是管别人的事，然后姑娘就会说，这个男人靠谱，是负责任的。

其实就这么简单，所以我们经常说没事找事，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自己的事不当事。用学术的语言来说，就是你除了管自己，还要对你的利益相关者给予关照，比如说我卖房子，那我的利益相关者就是周边的拆迁户、我的供应商、客户，你得考虑他们的一些长期利益。

▲ 《悲惨世界》|有的人喜欢把别人的事当事

◇ 36 氪：您说过互联网会改变一切的传统行业，您应该从这当中看到了很多机遇，但是我更想听一下您对其中弊端的看法?

◆ 冯叔：我不认为互联网改变传统行业会有弊端，只是因为不适应，所以有可能制造成了一些所谓的弊端。就像汽车广泛使用后，车祸也增加了，因为当时走马路的人不知道汽车能开这么快，交通规则也不健全，才导致行人经常被撞死。这是弊端吗?

对不适应新规则的人来说，死亡率增加了，困难增加了，他们就会抱怨互联网，但是等到真的适应了，就不会觉得这是弊端。

▲ 很多人对《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新技术的批评可能是因为不适应

◇ 36 氪：您怎么理解创新和坚守?

◆ 冯叔：我觉得这得看时间有多长。在一个很短的时空里，创新和坚守是两件事儿。我今天什么也不干，只要活下去，好像这就是坚守，创新就是改变。

但是如果你把时间拉得无限长，创新和坚守其实是一回事。你每天都在适应外部环境微小的创新变化，这份适应让你活下来了，100 年后，人家又会说你是在坚守，所以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绝对化。

创新是坚守的一个方式，而坚守是创新的依据。我这话说来倒去，实际上就变成一回事了。

▲ 城市的变迁也是坚守和创新后的产物

◇ 36 氪：您怎么定义「独角兽」?(「独角兽」是风险投资行业的术语，它指的是在成立之初估值就超过 10 亿美元的公司。)

◆ 冯叔：我觉得这个词有好有不好。好处在于让更多人能够知道这家公司，公司的业务发展空间会更大。坏处在于这会带人陷入误判，因为公司不是为「独角兽」活的，「独角兽」也不等于成功，

现在我们说的「独角兽」指的是估值 10 亿美金以上的公司，只是强调估值之高。而估值本身具有相对性，有意义的估值有两个前提，一个就是下一次估值要比现在高，另外，这个估值得坚持很长时间，如果 C 轮融完了，到 D 轮融资时候估值突然低了，那独角兽跟普通企业有什么不同?

我前两天看见了一家叫「壹号土猪」的公司，它的猪肉占据市场的 50%，一年营收几十亿，你说是独角兽吗?他也没上市。它不参和「独角兽」，可是它能活很久，现金流也很好，如果要投资，我也许会去投它。

作为一个创业者来说，我觉得更多的还是应该让眼睛向内看，解决产品、服务、公司治理等这些基本问题。至于是不是独角兽，这是第二位。

▲ 不要盲目追求独角兽，重要的是公司本身

◇ 36 氪：我们常说，智者大成，大成者必成大业，您觉得聪明人和智者有什么区别?

◆ 冯叔：聪明的人说别人说过的话，只是说得快一点、多一点、巧一点;而智者说别人心里想，却说不出来的话。

遇到事情时生气不生气，能看出一个人的智慧。智者都不生气，人一急就容易失去理性判断，会做出一些冲动的表达，甚至是错误的决策，这事就出问题了。有一个家族四代人都很成功，因为这个家族有 6 字古训，「言宜慢，心宜善」，就是说话要慢，要行小善，这就叫智慧。

年轻人性子比较急，说话快。我前天在机场看到因为一件很小的事，乘客就掏出手机拍工作人员的工牌，说要投诉，结果两方人员就产生了争执。如果你换一个做法，跟对方慢慢沟通一下，看看人家是不是也有不得已的地方，这事儿说不定就过去了，这就是智慧。

▲ 《肖申克的救赎》|有智慧的人会让自己时刻保持理智

◇ 36 氪：如果从商业角度出发，您怎么评价现在这个时代?

◆ 冯叔：我认为作为商人也好，企业也好，这是最好的时代。1949 年以前，民营企业一般维持十几二十年就熄火了。而改革开放以来，民营企业存活了将近 40 年，而且发展得越来越健康。

第二，现在中国有了足以影响全球经济、某个领域发展的巨型跨国企业。如果我们的法律不健全，游戏规则跟国际不接轨，不可能有这么伟大的企业。有那么多伟大的企业出现，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的时代吗?

▲ 《白银时代》|因为特殊的时代背景

1949 年前的民营企业都寿命不长

◇ 36 氪：您心中有「大成」的标准吗?

◆ 冯叔：大成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它是一个道，是一个场，是一种精神。李嘉诚有一句话，「建立自我，追求无我」。就是事业不断地壮大，但同时，这个企业和个人又要融于整个社会，不能因为你的存在让别人觉得不自在。「大又化入无形」，事业很大，但又融入了整个社会而化入无形，这就是大成。

◇ 36 氪：您现在处于哪个阶段?

◆ 冯叔：我还没有到这种程度，假如说「大成」是 100，我现在最多是 60。

责任编辑：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