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传统民俗剪纸艺术调查与翻译研究

剪纸作为中国传统的民间艺术之一，在岁时节日、人生礼仪、日常生活等诸多民俗事项中都是不可或缺的艺术活动，它真实地反映了中华民族悠久的文化与底蕴。山西剪纸艺术在其产生、演变和流传的过程中，吸收并积淀了丰厚的晋文化，它不仅是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也是一幅民俗文化的缩略图。

山西剪纸艺术一直是民俗艺术中的瑰宝，其中中阳民俗剪纸、广灵彩色点染剪纸分别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为了有效地保护和传承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广灵建成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产业园区、举办了国际剪纸艺术展;中阳县委、县政府创办“首届中阳民俗剪纸艺术节”，开办剪纸培训学校，山西剪纸吸引了越来越多国内外专家和爱好者的眼球。要让我们的文化走出去，剪纸的翻译成为必然趋势。然而，笔者通过走访山西广灵、浮山等代表性地区的展览馆发现，剪纸艺术存在着误译漏译现象，不仅有碍文化的传播，也影响了跨语言交际的顺利进行。

剪纸英译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对民俗典故知识的缺失导致的漏译。我们在剪纸中经常看到“蛇盘兔”的作品，通常被译为“a snake coiling around a rabbit”。这样的译文仅仅描述出了“蛇盘绕着兔子”的画面，没有体现出蛇兔典故的文化内涵。在原始社会，相传以蛇为图腾的部落与以兔为图腾的部落相互厮杀，后两位酋长通过谈判合二为一，共同发展，从而有了“蛇兔团结”的说法。因此译者在翻译时应该向读者补充译出文字背后蕴含的“蛇盘兔，必定富”的美好祝愿。

2.对制度规约的误读导致的误译。在节庆之日，人们会通过剪纸表达美好的祝愿，例如“喜报三元”，通常以喜鹊加三只桂圆的图画呈现，通过取喜鹊之首字和三只桂圆的“元”字来寓意。旧时选拔朝廷官员的科举考试中，各县的秀才到省里参加考试获得第一名者，称之为“解元”;各省的举人到京城参加会试获得第一名者，称之为“会元”;之后，全国的贡士举行殿试，第一名称为“状元”。由此而来，“喜报三元”的“元”取谐音“解元、会元、状元”。而现实中却被译为“the first three scholars in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显然，译者将“三元”的含义误解为“状元、榜眼、探花”。这样的误译是对我国古代科举制度的误读而造成的。

3.对目的语词汇内涵意义理解的偏差导致的错译。在剪纸艺术中，我们随处可见以动物为题材的作品，例如“狮子滚绣球”“牛气冲天”“鹤鹿同寿”等，用来表达吉祥、福寿、安康之意。其中“牛”是较为常见的题材之一，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代表着勤劳勇敢。根据我们的习俗，正月二十三是贴“春牛”的日子，常见到一张张“春牛图”张贴在门扇上，预示着大地复苏，春耕伊始。在笔者调查的资料中，被译为“a farming ox in spring”。而我们知道“ox”一词在英文中有“阉牛”之意，在此译文中的使用不利于我们表达正面、积极的文化内涵。而这种误译源自于译者对目的语文化词汇的意义理解不够深入。

通过以上例子的分析我们发现，“翻译不仅仅是一种语言活动，更重要的是一种文化交际活动”，通常涉及两种语言和两种文化,“对语言不精或对文化不了解,都会导致误译错译的产生。”因此，深入且全面地理解其文化内涵是解决剪纸艺术误译漏译问题的第一步。如何系统、全面地理解信息背后的文化意义?刘宓庆认为，“人类文化中几乎全部信息都可以依赖语言通过某种机制(文化系统结构)进行储存”，进而“把握其中蕴含的文化内涵”。剪纸作为一种图像信息蕴含着丰富的文化语言，本文将把剪纸信息置于其“文化系统结构”当中，从物质形态、典章制度、行为习俗、心理活动四个层次，系统地剖析其中蕴含的文化内涵。

一、物质形态层

物质形态层涵盖了“人类以物质或者以器物形式所体现的文化”。在这一层次中，“所有与人的衣食住行发生关系的生产工具、生活用具都属于物质形态的范畴”。山西剪纸兼有实用与装饰的功能，比如食物剪纸里的糕点花、糖果花、面膜花、面条花等，形态精美寓意着喜庆、吉祥;服饰剪纸是给衣、鞋上的刺绣打底的剪纸，包括衣花、鞋花、兜子花灯等。这些都属于人类通过其所从事的“文化创造活动和经验”而产生的现象或事物，体现了它的物质形态文化。

二、典章制度层

典章制度层代表了“人类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为了维护有序的社会而创造的体制、规约”，它通常代表的是非物质态的文化。从人类文明社会的早期到现代社会，规约无处不在。大至交通规则、税收规则，小至个人卫生、文明用语等日常不成文规约。在山西传统文化中，民间殡葬礼仪极为繁冗。殉葬之物包括用纸剪出的金银山、摇钱树、聚宝盆、童男童女等，寓意着为逝去者创造一个富裕的世界。这个习俗实际是从上古殉葬奴隶、陶器物品的礼制延续而来，其中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物品都有其象征意义。例如在浮山县，丧事中会在冥枕上贴牡丹剪纸，冥鞋上贴莲花剪纸，象征着“富贵”“清白”，也预示着后代会有福气，才有“头枕牡丹脚蹬莲，后辈子孙坐状元”的说法。在翻译时必然要理解其背后的制度文化，才能准确传递译入语的文化信息。

需要注意的是，规约、制度都是文化的产物，会随着社会的进步而变化。在“文化大革命”时期，计划经济盛行，由于受大环境的影响，广灵剪纸作品的传统风格发生了改变，出现了许多具有时代特色的标语，例如：“只生一个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等等。因此我们在传播文化的同时要对其所处时代的制度有足够的了解，才能准确理解其文化内涵。

三、行为习俗层

习俗是一种“历时性的社会约定行为”，通常具有民族性，区域性的特点。不同地区的社会文化习俗常常不同，例如山西大多数地方结婚时要在新房的窗户上、门上贴上“扣碗”窗花或者门笺。其中阳泉地区装饰洞房的窗花叫做“盘合”，又叫“月廊”，是一种将禽鸟、走兽、鱼虾、花草、猪(诸)、柿(事)、如意、剪刀(坚固)都包括在内的大团窗花，取谐音“诸事如意坚固”之意。而忻州一带，结婚时贴的是包含柿子、如意、牡丹、佛手、笙以及剪刀和尺子等图案的“全窗花”，祝愿娶来的新媳妇心灵手巧，早生贵子，美满幸福。因此在处理不同地区文化的翻译时，要结合地方文化习俗的特点。

四、心理活动层

心理活动层涉及到人类的认知系统、思维方式系统、价值系统和审美系统。这几个系统构成了文化心理这个层次的文化信息集合。

1.认知系统。人类基于对一些事物的认识继而产生相应的行为，在山西农村地区，人们的许多习俗都受到神话传说的影响。农历正月初七是中国传统的“人日”，传说女娲造人时，前六天分别造出了鸡、狗、羊、猪、牛和马，第七日造出了人。因此，汉民族认为正月初七是“人类的生日”。在古代人日有戴“胜”的习俗。“胜”是一种剪纸头饰，剪成人形的就叫做“人胜”，剪成方形的叫做“方胜”，剪成花的就叫“华胜”。这一日，百姓家家户户剪纸为人，剪彩戴胜，以寓意人丁兴旺，以求年康。李商隐在他的《人日即事》中写道：“镂金作胜传荆俗，翦彩为人起晋风。”

2.思维方式系统，是一种受语言制约的特征化思维方式。在山西剪纸中，有许多含有“双”“连”的作品，例如“福寿双全”“儿女双全”“连年有余”“连登太师”，分别取自“好事成双”“连绵不绝”之意。除此外山西剪纸也呈现出明显的对称性，这是受到我国道家阴阳文化的影响，对称的两部分，一阴一阳，一正一负，这是对我国道家阴阳文化的直接表露。

3.价值系统，基于主体需求的理性化标准而构成的价值观取向。中国人倡导“百善孝为先”，这一价值取向在剪纸文化中体现得尤为明显。例如为老人祝寿时用到的剪纸叫寿花，已嫁女儿奉献的寿衣寿帽上除用剪纸样花绣上“寿”字外，还用红色剪纸图案覆盖，宴堂或屏风上要张贴或悬挂诸如《福禄寿三星》《松鹤延年》《麻姑献寿》等大型剪纸，祝福老人多福长寿。祝寿仪式中宾客贺寿，在乡村一般携带的都是自制的寿馍，馍上再苫一帧朱色剪纸“寿桃葫芦”，或者剪蝙蝠(蝠谐福)、鹿(鹿谐禄)、寿星(或者桃子)三种构成的纹样。一言以蔽之，盼望福寿双全。

4.审美系统，基于审美判断而产生的心理倾向。山西剪纸大量采用动物形象作为装饰图案，取其名称的谐音来表示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感知，读起来朗朗上口，充满韵律美。例如“喜鹊”同“喜庆”“金鱼”同“金玉满堂”“狮子”代表“子嗣”“蝙蝠”寓意“福气”“鹿”代表“禄”。这样的意义蕴涵丰富的文化特点。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发现，传统文化的传承和推广绝不是简单的口号，需要译者准确深入地理解一个现象背后最本质的文化内涵。而对物质形态理解的偏差、社会规约的变化以及不同地区行为习俗的差异等因素，都会成为文化理解的障碍，从而在翻译时引发误译或漏译。在国家全面推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今天，在我省打造文化强省战略的指导下，山西以独特的区域文化形象逐步走入海内外人士的视野中，山西剪纸文化的翻译直接影响着地方民俗文化对外传播的效果。而翻译涉及到不同文化间信息的传递，如何突破语言障碍，“在传递语言信息的同时进行文化移植”，从而使各民族特有的文化得到交流，这是我们的译者需要不断思考和致力于解决的问题。(作者单位:山西财经大学经贸外语学院)



 

责任编辑：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