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缘何“冷热”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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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拥有24473张养老床位，一方面却只有15417名老人入住;

一方面儿女踏破铁鞋为老人找不到好的养老院，一方面养老院却因“床位闲置”带来巨大的经济压力，陷入服务水平下降的恶性循环。

这是记者在采访刚刚成立的唐山养老事业促进会时了解到的唐山养老院的生存现状。

在中国已进入“老龄社会”的共识中，养老问题已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问题，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一方“一床难求”，一方“虚床以待”的现象?

记者深入唐山部分养老院，进行了实地走访。

□本报记者 汤润清

踏破铁鞋寻觅可心养老院

“听说社区里新建了个养老院，我们兄弟姐妹一合计，赶紧把老爸送进来了。”

2013年1月2日，记者刚刚踏进唐山市路北区机场路团结里养老服务中心，就遇到来陪父亲过新年的团结楼居民李素梅。

说起赡养老人的话题，李素梅快言快语：“如今能给老人找到一个可心的养老院，真好比买彩票中了大奖。”她说，母亲去世多年，87岁的老父亲又患上脑血栓，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虽说我们家有兄弟姐妹四个，可家家都有一摊子事儿，大哥今年都60多了，我最年轻也已经50多岁，每天除了上班还要照料小孙子。”

李素梅说，他们也想过给老人请个保姆，可人家一听说要伺候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老人，个个都打了退堂鼓：“一个月给2600元，管吃管住人家都不干。现在老人进了养老院，一个月2000元，吃住护理全包了。”“总共不到100张床位，眼下已经预约登记了70多人，加上试运行期间抢住进来的十几位老人，等于已经全满了。”中心负责人丁素琴介绍，这个中心是今年刚刚落成的，开业还不足一个月时间。

陪同采访的唐山市路北区民政局副局长温爽介绍说，路北区地处市中心，境内老旧居民小区多，老龄人口密集，目前80岁以上老年人已达1.3万多人，社会化养老任务艰巨。

而一组来自唐山市民政局的统计数字显示，目前唐山市60岁以上的老人已达117万，占全市总人口的16%;而全市共有各类养老机构168家，床位24473张，平均每千名老人拥有养老床位21张。

唐山老人群体绝对数量与养老院床位实际数量间的巨大差距让养老院“一床难求”绝非停留在数字上。

1月3日下午，记者在唐山市路南区永乐园社区一套两居室的单元房里看到，其中一间15平方米的卧室里，两张单人床上分别躺着一位老人。

44岁的女主人马芳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是婆婆一个是妈，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块儿摔坏了腿。给养老院打了电话，人家说没床位了。问啥时候有床，说是要走一个来一个……”

马芳告诉记者，自己找的养老院不下十几家，最后选定的条件不错的养老院都没床位。“随着人口老龄化及家庭结构变化，独居老人的数量越来越多，他们的养老、健康、医疗等需求日益突出。”唐山市民政局社会处处长张树泉认为，近年来，随着我国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家庭小型化与核心化的趋势明显，家庭的许多传统功能特别是养老功能也随之弱化。因而，老年护理服务的社会化、市场化成为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相对于数量庞大的老年群体，养老机构绝对数量匮乏，是不争的事实。

条件差的民办养老院受冷落

与团结里养老服务中心不同，记者在走访一家位于唐山市偏远位置的养老院时却发现，这里的床位空置不少，养老院负责人表示，以前老人也不少，但最近由于一些条件好的养老院开张，让他们这里冷落起来。“据我们统计，目前全市养老院的入住人数只有15417名，床位闲置的不在少数。”

张树泉告诉记者，唐山市养老床位的空置率主要来自农村城镇养老机构和城市部分服务管理水平低下的民办养老机构。

2010年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河北省养老体系构建研究》课题组对全省养老服务机构进行了系统的调查，结果显示，85.2%的老人对政府开办的养老机构表示信赖，只有14.8%的老人把信任票投给了民办养老院。

据张树泉介绍，目前民办养老机构的发展现状的确不容乐观。由于场地条件和资金投入限制，多数民办养老机构服务环境较差。同时由于90%以上的民办养老机构主要依靠收取入住老人的服务费用来维持日常运营，“床位闲置”给其带来巨大经济压力的同时，也使其陷入服务水平下降的恶性循环。“现在能把老人送到养老院的子女一般都要求挺高的，条件不好，甭说老人不干了，子女都不会同意的。”丁素琴感慨道。

团结里养老服务中心是一座建筑面积1900平方米的二层建筑，坐落于市中心主干道建设路西侧的居民小区内。20平方米的双人居室，不仅彩电、空调一应俱全，而且拥有独立卫生间。“我们这儿设施新、硬件好，收费又不太贵，所以每天咨询预约电话不断，根本不用做广告。”丁素琴说。“甭管民办、公办，现在养老院的软硬件都得跟上才行，不然老人们肯定不买账。”唐山市最大的民营养老机构福星公寓院长邢启宝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不讳。

邢启宝创办的福星公寓位于唐山市陡河带状公园东侧，这里交通便利，位置优越，场地宽阔。

记者在现场看到，这座建筑面积2800平方米的二层建筑呈U型回廊结构，南半部原有建筑以三人普通间为主，楼道内设有公用卫生间;而北半部则是扩建改造后的建筑，室内配备空调、电视、电话、宽带等设施和独立卫生间。“现在116间住室的300张床位全满。”邢启宝说，现在自己发愁的是以后往哪儿扩张。

政府养老事业投入待加强

“既然有需求，为何养老院不能建得标准高一些?”

“你可不知道，建个高标准养老院多难，得花多少钱啊。”

当记者就民办养老院如何提高硬件设施和服务水平向邢启宝发问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首先是地皮问题。我能在这样的好地段办一个民营养老院主要是沾了国企改制的光。”邢启宝告诉记者，福星公寓是2000年由原国有企业粮油公司投资创办的，当时的主要动因是利用闲置场地解决下岗“4050人员”的再就业问题。2004年，随着国有粮油公司改制，福星公寓转制为民营社会福利机构。

“直到2010年，公寓的经营才实现了保本微利，这还是得益于政府的专款支持。”邢启宝坦言民办养老服务机构之难，“现在地价这么高，民营福利机构要取得一块行政划拨的土地几乎没有可能。”

与用地问题并存的，是专业养老服务人员的短缺。据邢启宝介绍，现在不论是公办养老机构还是民办养老院，工作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工作环境差、总体收入低，是养老服务从业人员普遍状况，因此不仅招工难，而且从业队伍很不稳定。

在东大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采访时，记者恰好看到护工韩国玉在给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穿衣服。“早8点到晚8点，4个人分两班照顾30个老人。”韩国玉说，虽然自己是农村干体力活出身，但12小时下来，还是感觉有些吃不消，“护工这个活儿又脏又累，一般人干不了。”

而在绝大多数养老机构，护工的收入是同工作量和劳动强度直接挂钩的，除基本工资外，要获取更多报酬则需靠增加护理对象人数和对自理能力差的老人进行特护服务来实现。“要使民营福利机构更快地融入社会化养老事业中，政府在护工津贴补助和职业技能培训方面的投入不可或缺。”随着养老事业促进会组建，邢启宝寄希望于通过规范行业管理，促使政府部门在公办和民营养老机构的政策支持上实现同步，“养老机构‘公办民营’、‘民办公助’都不失为一种吸纳社会力量参与养老事业的良好途径。”

也有专家呼吁，公办、民营机构在切分养老服务产业这块蛋糕时，可采取“错位互补”方式。首先建立“营利性”和“非营利性”养老服务机构的注册登记制度，明确其登记标准和市场定位。政府部门要在政策支持上一视同仁，进一步加大对民办养老机构的资金投入，同时加强监管，通过建立养老机构入住老年人数据统计网络等方式，平衡民办养老机构营利冲动与公益性质之间的关系。

而在市场定位上，专家认为，公办养老机构的定位和服务对象应坚持“保障目的优先”原则，主要用于“三无”、“五保”、“低收入”等对象，切实履行“优先照顾低收入及困难人群”的职责。同时，鼓励通过“公办民营”、“民办公助”等方式，支持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养老服务业，特别是基本养老服务之上的服务领域和市场空间。

“你我都会老，实现‘老有所养’，对你我都好。”记者离开福星公寓时，邢启宝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