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铁壳”里的野蛮(2)

野蛮似乎是整个社会处于急躁状态的直接后果，总有车辆占用掉头或转弯车道来插队

对行车者脾气暴躁的调查让我发现两个重大的问题：首先是道德环境问题，公路呈现出与平时社会恶劣得多的道德环境。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行车者自身问题，急躁，与见事情不能平心静气忍让三先，是最重要的因素。

急躁也是我个人在公路上火气爆棚、常常不自觉中爆出粗口的主要原因。可是细细追究起来，却似乎找不到一个急躁起来的理由，但是常常就不自觉无意识地急躁起来，似乎一上车需要车辆狂奔才能解决问题。

公路上的很多问题其实也是整个社会人群处于一种急躁状态的直接后果，每到红绿灯前虚实交界线的地方，总有车辆占用掉头或者转弯车道来插队，等不得半点时间。很多汽车甚至根本不顾安全与否，不打转向灯突然并道，斑马线不减速、不避让行人，甚至在车道上逆行，毫无规矩可言。

急躁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周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整个城市社会都处于一种急躁的状态。在广州大街上，你随处都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人。

急躁似乎也不仅仅是影响步行或者开车的速度，急躁的情绪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在升学、在晋升、在就业、在购房、在子女入读上……拼完爹，拼完关系，拼完关系拼金钱，拼完金钱甚至拼潜规则，每个人都不愿意放弃丁点可能，在用自己的能量外做着超过能量的最大争取，似乎一停下脚步就会错过什么似的。城市中的每个人都似乎是上紧发条的陀螺，疯狂旋转，没有人留意到自己为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这么疯狂旋转。

父辈的这种急躁，也给孩子带来了灾难。孩子的作业本在这种急躁中，越堆越厚，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不但小学生作业多得难以完成，就连幼儿园也被牵连。女儿所在的幼儿园是广州数一数二的幼儿园，之前崇尚快乐教育，培养孩子好性情。如今发现送进小学的孩子，其他幼儿园的孩子都识字读书，小学教育照顾多数孩子进度自然加快，正常幼儿教育的孩子就跟不上课程，于是这家幼儿园被挟裹着将认字的教育加入了大班。

这种急躁给社会带来强烈的紧张感、不适感，宽容度大大缩减，网络上抨击政府的言论随处可见，形成第二舆论场。这个舆论场偏激、多疑不加甄别、混淆人类社会的普遍现象和中国面临问题，忽略这些年政府的努力和社会取得的巨大进步，也忽略社会的进步是需要时间打磨。

鼠目寸光、急功近利的案例俯拾皆是。

道德

以车价15万元-35万元为中心，向上向下，驾车者的道德都有衰减的趋势

接连不断的爆粗口总是不好的，不但轻易地“传染”给孩子，也让孩子丧失了平和包容之心，变得焦躁，更为重要的是 “让别人总是轻易地将自己变成自己讨厌的人”，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开始在公路上被人侵犯的时候停下来，让自己冷静，让一让保持平和。

这一让使我发现了新的问题。

我发现公路上并不都是不讲道德的人，总有一些人在等红灯的时候默默跟在我车后，表现出相对较高的道德自觉，也总有一些人一些车表现出极差的道德素养，而这些行为跟汽车的价格和品牌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用汽车品牌和价格对行车者进行切割研究，实际上早有人做过，2012年6月开始一副神帖《小区各品牌车主作息时间统计》图在各个官方微博间流传，并被网友大量跟帖和转发，据称是某网友休闲在家的神作，尽管都是游戏之作，但人跟汽车品牌间的关系，资产跟人素质之间的联系也具有观察价值。

按照这种思路，我对马路上的车进行了留意和统计。结果显示，车价以中产15万元-35万元为中心，向上或者向下都有道德衰减的趋势。

这种切割有着很大的危险性，容易被人指为替自己所在的用车层做道德辩护。因为总有例外存在，便宜车跟豪车中也不都是不道德的人。幸好不是在做数学题，没有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在观察现象，现象总有分类及其例外。

对车辆品牌选择表现出的道德素养差异，从经济学层面观察是有内在逻辑的，15万到35万是城市白领集中选择的车辆价格范围，而城市白领基本上是人口教育最为集中的人群，多数大学毕业，从小学到中学大学受过严格的道德教育，并且这种教育是在以西方城市为模板的对象下进行的，这种教育结果就是适应城市规则，在行为中就表现出来高度的道德自觉。他们讲道理、接受排队、注重公平和规则、甚至不会在公共场所里高声喧哗。

经济

出租车司机载客最多走路最长必然收入最高，抢道也是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逐所致

车辆价格再往低走的人群，他们的生活氛围跟城市就有点分野，常常在城镇和城市间游走，而中国目前城镇和城市的规则可以说天壤悬殊，很多城镇主干道连红绿灯都没有，不但行车无规则就连行人都没有规则地乱窜，这种规则的放开导致行车行为的习惯开放，而这些行为一进规则相对严格的大城市就变成了不规则。

去年11月回家在陕西商洛山中，开车让我发现了更大的不适，尽管这些年来西部的中小县城城市和道路得到了高速发展，但显然在大街上的行车和行人遵守规则，讲车行道德要比广州这样的大都会差很远。在一个十字路口，我让一辆车先过，谁知这一让连过7辆车，根本没人让你，直到身后汽车喇叭声轰鸣一片，才被迫跟其它车抢道死磕出一条行车道路来，道路上根本没有谦让和道理可讲，对道路的使用全在于驾车技术抢来的强制行驶权。

车辆价格继续往高走，甚至到百万数百万以上，这些开车者表现出来的综合素质又出现明显下降，主要的原因可能在于一方面首先致富的是那些勇于创新者，而这些创新则是对原有社会规则一种破坏，因此对社会规则破坏可以使得个体获益，成为这些先富者的习惯，当这种习惯被带上公路，就变成公路上的不道德行为。另一方面，豪车综合素质低下的原因还在于代驾者和富二代，做富人的代驾者可能所受的教育不高，而富二代表现出教育的缺失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样来看，车辆价格无意间分割着不同水平的群体，而道德与否总与群体追求所在群体的“经济”密不可分。面包车跟货车磕点碰点没啥，通常车体坑坑洼洼遍体鳞伤，既然它不怕擦碰，自然就霸道抢先，一路都尽是小车让它。而对出租车而言，单位时间内能载客最多走路最长的司机必然收入最高，抢道的原因也是对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追逐所致。虽然不敢说出租车群体城市中行车道德最差，但出租车绝对不会是城市中温文尔雅礼让三先的群体。

飙车

不为衣食发愁、追求刺激，是飙车高发的一个因素，富二代就以飙车的面目横行公路

道德跟物质水平并非成正相关，价低车营运车的道德素养未必就一定差过高价车和豪车。在中国公路上宝马奔驰车这样的豪车车主道德同样恶名昭著。除了不讲交通规则肆意排队加塞外，“飙车”是这两个品牌汽车拥有恶名的最重要的原因。

在深圳上海杭州等地，飙车的恶劣性也一再增加，从每小时150公里直奔200公里以上，2012年6月8日晚，宁波高速交警支队民警在杭州湾大桥查获一起飙车案，宝马750车速每小时236公里，创下交警抓到的飙车速度之最。

飙车也导致飙车车祸案的频发不绝，宝马撞人的恶性事故各地都有发生，其中发生最近最著名的几个案子当属“杭州宝马飙车撞人案”、“北京飙车宝马女撞人案”、“东莞宝马撞飞七人案”和“深圳飙车案”。

2012年5月26日凌晨，一辆GTR跑车与一辆宝马轿车深夜街头狂飙，在广东省深圳市滨海大道飙车追尾比亚迪出租车致3人死亡案，就让深圳政府面对了一场空前的舆论考验。

网友对投案自首的车祸肇事者产生质疑，怀疑真正肇事者隐匿事后，所幸的是深圳政府处理手段的及时和准确，通过种种严密的证据链，击破了各种猜测还原了事实，才让这场舆论风波得以平息。

飙车频发不但暴露了中国暴富阶层的社会参与意识差和公路道德素养差，还将富二代的问题呈现在世人面前。飙车多数都是富家的子弟。不为衣食发愁、游手好闲、追求刺激，自然是飙车高发的一个因素，但更深层次的因素恐怕还在于，这些之前爆发起来的富人，在破坏社会规则中受益，给子女做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再加上教育缺失，这是富二代行车者道德素养差的最根本原因。

但个体利益最大化并不意味着社会利益的最大化，没有了规矩自然全社会运行成本升高。不排队，强行插队，在表面上看让个人的时间损失转移给了他人，但现实常常是导致了额外的道路阻塞，损人不利己。而飙车则更是将他人的生命置之于危险境地，让社会处于高成本状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