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俄罗斯为何有风险?

近日，美国知名金融、投资专家乔治·索罗斯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的演讲中警告投资者称，在俄投资具有风险性。俄罗斯的市场经济改革其实本不完全，普京政府更是放弃改革不保护私产，对外企多有“贱价强买不成就罗织罪名没收”的行径。

中国国内一说起俄罗斯经济的不健康现象，总是归咎于“改革太极端太过自由化”、“私有化过于激进”。但即使是在苏联解体后到叶利钦下台前的十年间，俄罗斯也从未真正完成市场经济改革，也就从来没有真正尊重和建立起以私有产权为根基的市场经济。1995年、1996年两年中叶利钦政府以法律、总统令与行政权力扶持权贵政要的“自己人”接管工业与银行业。因为被接管的多为国企，所以看似是私有化改革，实为原苏联权贵对经济的再次洗牌。

自1995年后，叶利钦政府处理国企的方式是将企业抵押拍卖给“自己人”。具体方法是政要亲友的银行贷款给政府以弥补预算赤字，而政府以国企控股权作抵押，3年后政府还贷，即可收回控股权，否则这些股权即归贷款者。俄罗斯政府明确规定这是“内部人交易”，外资与民间不能参与竞争，再加上抵押价低于拍卖价，因而这种做法等于半卖半送。

随着普京执掌克里姆林宫的大权后，俄罗斯连不完全的市场经济改革的机会之窗也被重重关上了。2010年，瑞典乌普萨拉大学东欧研究中心教授斯蒂芬·赫德兰在《俄罗斯研究》上撰文总结普京前两个总统任期时指出：“到2002年，经济改革实际上已经奄奄一息，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普京任期结束。”而2012年5月7日，在第三次就任俄罗斯总统6小时之后，普京立即签署了13项总统令，要求政府对原有的经济规划进行修正，其中包括大幅度提升国家投资在经济中的比例，国有化重新成为俄罗斯经济的趋势。

俄罗斯既已放弃经济改革，自然更谈不上从法制上切实保护公民和外商的私人财产。《华尔街日报》和美国传统基金会每年要发布涵盖全球179个国家与地区的“经济自由度指数”，是全球权威的经济自由度评价指标之一。2012年俄罗斯的经济自由度指数在全世界179个国家中排139位。其中的“产权”类指数，俄罗斯在2008年后就从30跌倒25，传统基金会最新的评语是“司法机构极易向政治压力妥协，执法不一定能持续。对私人财产的保护极弱，合同不能保证被执行”。

由于经济改革进程的停滞不前，俄罗斯的经济政策转而再度与前苏联式的反市场的政府道路形成连接，这一政策集中以行政力量掠夺和配置资源，来支持政府要控制的目标产业。这一传统道路的真正关键，是先在国内构建“境外势力/不良商人违法牟利”的想象，以此合理化政府对民间资源的控制，并由此进而使政府而非公民社会成为经济增长与经济变化的推动者。而具体操作方式，和没收浙商林场的手法相差不远：先是国有企业要求贱价收购外企或私人的产业，若不成功就以各种苛法陷人入罪。

例如皇家荷兰壳牌公司(Royal Dutch Shell)在2006年试图参与“萨哈林二号”天然气田的开发。政府先是向壳牌公司施压，让它放弃对“萨哈林二号”油气田的控股权。在没达到目的后，2006年9月，俄罗斯环境监管机构，撤销了壳牌石油公司在太平洋库页岛的石油天然气开发项目环境许可，理由是管道沿线破坏了周边地区的生态平衡。俄罗斯自然资源部长还声称项目对环境造成了价值500亿美元的破坏，威胁要刑事控告壳牌公司。壳牌公司不得不同意放弃对“萨哈林二号”油气田的开采。2006年12月，壳牌公司在压力下以40亿美元的价位，向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总公司出让价值220亿美元的其在“萨哈林二号”项目中拥有股份的一半。在所有者发生变换之后，很快有消息说，环境问题并不像以前讲的那么严重。

2006年底，“萨哈林一号”能源项目的主要投资者“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曾与中国签署初步协定，从2009年起，每年向中国出口80亿立方公尺天然气。但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声称，“萨哈林一号”能源项目的天然气应优先供应俄罗斯远东地区。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之后并不就范，表示仍在探讨透过各种方式出售“萨哈林一号”的天然气，这包括直接向中国出售天然气，以及和中方继续谈判。当俄国国企的暗示不奏效后，俄罗斯政府直接发出威胁：工业能源部副部长杰米捷耶夫表示，不管“萨哈林一号”能源项目的外国投资人是否喜欢，这些外国投资人最终将必须服从俄国政府的立场。

由法制保证的产权安全是经济发展的根本所在，如果一个国家的法律体系无法提供对产权的保障、以及在协商的基础上解决争端，那么经济体系的运行将会受到损害;如果个人和企业认为努力工作的成果不能受到保护的话，则他们会丧失继续在这个国家从事经济活动的信心。俄罗斯近年来吸引外资比例下降就说明了这个道理。2012年11月，俄罗斯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显示，2012年前三季度，俄吸引外资1145亿美元，比2011年同期减少14.4%，其中外来其他类投资1006亿美元，同比减少17.3%。

不仅外资对俄罗斯敬而远之，俄罗斯本国的资金也越来越快在流失。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2011 年全年该国资本净流出842 亿美元，创下1994 年以来的历史第二高位，同时较2010 年增加150%。而2012年头两个月，俄罗斯国内资本流出已经达到了约200 多亿美元。到2012年10月初，根据俄罗斯中央银行的数据，2012年第三季度从俄罗斯撤离的私人资本达到136亿美元，第二季度是97亿美元。加上一季度的346亿美元，2012年前三季度，俄罗斯的资本外流达到了580亿美元。俄罗斯经济发展部副部长在2012年底底表示，该部同中央银行在核算资本外流方面的数据有所不同，但该部预测的2012年资本外流数字也达到730至750亿美元。而即使是上世纪90年代为人诟病的“激进私有化造成经济危机”时期，俄罗斯每年净流出资本也不过大约110亿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