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西良当时已生下一子,赵作海自我安慰:“就当花钱买了个孙子吧。”
赵作海虽然咽下了这口气,但此后父子关系可想而知。
亲人反目“亲戚也不是亲戚了”
儿子取款的事,加剧了赵作海夫妇与妹夫的怨愤。
在李素兰看来,是余方新给赵西良说了密码,14万才被取走。赵作海为此不再与妹妹和余方新往来。
而余方新则表示委屈,他说:“赵作海拿到赔偿款后,是十多个人一起去存的。”与妹妹关系的恶化,直接导致了赵作海与两个儿子的疏离,“我和妹夫闹得不好之后,他们再没给我来过电话。”
孩子们现在在做啥?在哪家单位?赵作海一概不知,他的了解仅限于:“老大在济南,老二在北京,老三在南京。女儿从来没来看过我。”
“我离家的时候,孩子们当时都还小,十多年过去了,彼此没什么感情。”说起儿女们的远离,赵作海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
亲属中唯一还与赵作海往来的,是柘城县起台镇杨大庄村的67岁的姐姐赵作兰。但因为相距较远,赵作海与姐姐的走动也并不频繁,他最近一次见到姐姐还是4个月前。
或许是因为上了年岁,赵作海竟一时想不起姐姐的名字,喃喃说道:“我只知道她儿子的名字。”
“亲戚也不是亲戚了,邻居也不是邻居了。”赵作海感叹。
生意折本“我与社会脱节了”
拿着剩下的30多万元,李素兰的一位老乡向赵作海提议,让他跟自己去宁夏卖门窗。
在宁夏,赵作海拿出15万“投资”。
但他并没有见到什么所谓的门窗,而是被告知做“传销”更挣钱。
“啥叫传销啊?”赵作海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传销”这个词,脱离社会生活11年,已有太多的新事物让他感到陌生。
“投资”失败,赵作海无奈回村。没多久,李素兰又与儿媳发生了矛盾。赵作海索性带着李素兰搬到了商丘市。
在商丘,夫妇俩又产生了转包旅社的想法,“在家里坐吃山空,不如做点正经生意,维持生活。”
赵作海又拿出2.8万元,盘下了一家位于商丘市归德路的旅社,水电费根据实际用量结算。旅社共有十多间房,内设床铺、被褥、风扇和电视。双人间30元一晚。
赵作海还在旅社门口支起一个烟柜,卖些香烟和零食。
在赵作海看来,旅社这样的条件已属不错,加之价格低廉,生意理应不错。但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除春运时的入住率还算说得过去,整个夏天几乎无人入住,营业额甚至连水电费都不够。
“现在的人住宿都讲究空调、洗浴和网络。”赵作海一声长叹,说他在监狱待太久,已看不懂这个社会。
含糊投资“收不回成本就身无分文”
生意的惨淡还并非赵作海最糟的境遇。
今年夏天,一名中年男子从旅社拿了根冰棍却不肯付钱,赵作海和他理论起来。
“男子对我说‘吃你个冰棍,不给钱怎么样’,然后把我推倒在地。”赵作海说,自己为此住了院,后来在北京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帮助下,对方才赔了5000元。
说到这,赵作海摇摇头:“住院花了六千,追回来赔偿五千,也差不多了。”
赵作海回忆,在此之前有民警找过自己,因为不会上网,旅社内缺乏联网系统,存在住入犯罪嫌疑人的潜在风险。
接连的挫折,让赵作海夫妇不得不重新打量自己的生意。在经营了11个月后,旅社最终关张。两口子大体一算,又赔了两万多。
在此之后,受朋友闵凡玉的邀请,夫妇俩赴山东费县,在闵凡玉承包的农家乐里帮忙。在赵作海向当年对自己刑讯逼供的警察索赔时,闵凡玉曾担任赵作海的代理人。
因为李素兰是回民,不适应当地的生活,只在农家乐帮了一个月忙,赵作海夫妇又返回了河南商丘。临走前,赵作海用了三年的黑白屏幕手机坏掉了,闵凡玉为表感谢,分别送给赵作海和李素兰一部智能手机和彩屏翻盖手机。
回到商丘之后,赵作海和李素兰在商丘市睢阳区租住下来。在朋友的帮助下,李素兰进入一家投资公司工作。
在经历了儿子结婚、被取款14万元、误入传销和开旅社失败之后,赵作海当初的65万国家赔偿和补助款,还剩下一二十万元。
如今,他将这笔钱都放进了李素兰所在的投资公司,每月领取一笔收益。至于钱究竟投向哪里,有没有风险,他一概不知,只是说:“利息够我和老伴吃喝,估计不会赔本。”
闵凡玉对此深感忧虑:“赵作海投资风险非常大,一旦收不回本钱,他就身无分文了!”
“我打工也不行了,也没人要我了。”赵作海说,现在自己每月低保60元、李素兰月薪1000元和每月的投资收益,这就是家中所有的经济来源。
晚年危机“走一步算一步吧”
三年过去了,赔偿金只剩少半,年过六旬的赵作海该作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的回答带出几分悲怆,“肯定不会说死了没人埋。”
因为不会操作智能手机,赵作海与李素兰互换手机使用。在他身上,随时都揣着那部屏幕整体发白的翻盖手机。虽然屏幕失灵,但他依旧可以凭借存在手机里的号码,与李素兰接打电话。三次更换手机号码之后,他现在还能偶尔接到求助者的电话,但他都一一拒绝。但手机从未接到来自亲人的问候。
“孩子也没给我打过电话,我尽量不去想这些事。”赵作海几近哽咽,他说自己每当想到这些,就出去走走,设法转移注意力。
李素兰每天上班之后,公园、鱼塘和城墙根,都成为赵作海独自散步和打发时间的场所。他发现城墙根下有野生枸杞,就经常独自提着袋子一摘就是半天,还兴奋地告诉《法制晚报》记者:“这枸杞是野生的,对身体大有好处。”
尽管邻居们都知道这里住着赵作海,但他本人却不轻易和邻居们接触。赵作海如今多了一丝危机:“我在这里租房,是人家的地盘,说不好了,招惹是非。”
就连走在街上被人认出,他也会故意反问:“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国家给了赵作海赔偿,却无法替赵作海对生活做出合理的规划,最终依然挽救不了他的生活。”谈及朋友赵作海的晚年,闵凡玉表示了自己的忧虑。在闵凡玉看来,如果当初有关部门能给赵作海安排一个力所能及的工作,每月挣个一两千元,他的境遇或许就不会如此。
2013年11月17日晚7时,赵作海回到家,拧亮了屋里那盏唯一能够照明的13瓦的节能灯,他与李素兰准备就此休息。
而在屋外,巷子里简陋KTV里的音乐才刚刚响起,热火朝天。
事件背景:
1999年,赵作海因同村赵振晌失踪后发现一具无头尸体而被拘留。2002年商丘中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其死刑,缓刑2年。2010年4月,赵振晌回到村中。2010年5月,河南高院认定该案系一起错案,宣告赵作海无罪。赵作海随之获国家赔偿及生活困难补助65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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