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起一片金枪鱼刺身,坐在我对面的曹鹏说,“我也开始拜上师了,他还是一位法王”。
曹鹏是个挺上进的“富二代”。父母做地产,自己搞投资,每天日程很满,偶尔在朋友圈撒娇自己忙得天昏地暗。
但刚从美国读完书回国那段,他有点懵。自己属于哪个圈子的,海归?二代?企业家?创业者?处处喧哗躁动。他入过超跑俱乐部,上了商学院,甚至还投资一家声名暧昧的模特网站。身边的商人叔叔们见他浮躁,就带他拜上师,求个“静心”。
他的上师在商人圈子里很活跃,也很受欢迎。上师向他推荐了几本书,都是市面上畅销的,例如《正见》、《西藏生死书》。除了在京城一些聚会里,要去西藏见上师并不容易。“在大山里,飞机、火车、汽车的换,单程也得四天。”
走这么多路,只为找到自己。
我决定去见一位上师。
经过三个小时的飞行,到达西宁已是深夜。转天清早,我改乘长途汽车,在祁连山脉间走走停停四小时,来到同仁县。同仁县隆务寺门口,一位棕黑脸膛的藏族大汉开车接上我,我们在高山峡谷中又行驶近两小时。
大汉是我此行要拜访的拥珠扎西仁波切(以下简称仁波切)的弟子。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双朋拉卡,仁波切正在那里主持法会。
大山深处的双朋拉卡少有游客。据说好几年前来过一个美国人,寻访某位曾在这里转世的著名活佛的遗迹。大汉是那里的村民,如今在同仁县开旅馆。看得出他是乡间的能人,在城里混得不错,但他说,等老了,还是要回到山里。
到达热贡松阿大吉利寺已是下午两点多,长途跋涉和海拔变化让我昏昏沉沉。仁波切的司机兼助理,也是一位喇嘛,和仁波切一起在庙里长大,追随仁波切已超过20年。他把我迎到了庙里专供贵客的藏式火炕上。一圈矮桌上摆满素包子、馍馍、酸奶、水果,还有“王老吉”凉茶和“露露”杏仁露。屋里坐着几个年轻喇嘛,都是仁波切的助手,仁波切在藏区、内地、港台奔走,身边总是有七八个助手,每次轮换。
盛情难却地干掉一个包子、半碗酸奶,我终于被引到举行法会的经堂。此处梵音雷动,里外坐满了虔诚的村民,梁上飘拂着经幡和唐卡。酥油灯点得不少,空气有些浑浊。
仁波切坐在正中法座上,垂首持咒。他的司机递给我一条金色哈达,嘱我上前。我走上前去,仁波切拍了几下我的头,把哈达戴在我的脖子上。他面容端正,用比较专业的说法,宝相庄严。这么想可能有点不恭敬,但他和某时下大热APP的CEO长得挺像。其实他们年岁也差不多,都是三十出头。
仁波切并不是前文提到的“法王”。他更多在上海活动,在江浙沪一带有很多商人弟子。仁波切1982年出生在甘孜,是第三世转世仁波切,8岁在甘孜格龙寺出家,后就读于色达五明佛学院,现在四川德格县协庆寺。协庆寺旗下有600多个寺院,当天做法会的寺院就是其中之一。
法会结束后,仁波切在众人簇拥下回到我刚来时待过的房间。才坐定,就不断有村民进来,他们捧着照片、佛像还有其它小物件求上师加持,仁波切一一为他们诵经赐福。
有人为仁波切端上午饭,是一碗西葫芦、胡萝卜、豆腐干等做成的烩菜。助手们都开始吃饭,我也得到一份,味道单一,好像只放了盐巴。
“你有没有吃饭?先吃个饭。路途远啊,辛苦了。”仁波切对我说,他的声音比年纪老成,像中年人。
我们寒暄起来。我忍不住坦陈,“来的路上,在山里越开越远,我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卖到山沟了。”
仁波切大笑,宽慰两句,随即又正色道:“你的想法是多余的,你现在可以改变这种想法。人的烦恼和痛苦都是自己制造的。人们互相欺骗、恐惧,还觉得我脑子聪明啊,等一下出事情了我就怎么怎么做。这都是很无聊的教导。”
“做一个淳朴的人可能路走得更远更好,做一个聪明人可能会活得很痛苦很可怜。”
但他在内地的弟子,大多是聪明人。藏传佛教的上师在内地传法,全靠口碑传播,商人们彼此介绍,很快就形成圈子。仁波切的弟子在上海为他置下一处房产,布置成藏地风格,供上师在此讲法。就在不久前,一位弟子的食品厂开业,仁波切到场讲经,有200多人去听。
责任编辑:乔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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