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铁壳”里的野蛮

2012年6月25日，广州实施车辆限牌前不到一周，再三踌躇和斟酌之后，我买了轿车，从此正式融入高速发展的中国汽车社会，开始从公路上的“搭便车”者变成公路的“竞争者”和“参与者”，这给我提供了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和思考公路的机会。

去年9月，中央政府公布节假日高速公路免费计划，十一国庆，我跟朋友开车去湛江，加当地游玩的路径来回往返1200公里，这让我得以仔细观察和思考高速公路。11月初休年假回陕西，尽管往返坐火车，但给了我近距离观察西部公路的发展状况。

对经济记者来说，公路就是一个社会的巨大镜子，从中间所映照出来的肮脏镜像是一个社会的真实写照，其间有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问题，也有历史的、现在的和未来的问题。管中窥豹自然不会很全面，但其间所提出的一些话题或能引起整个社会的反思。

●南方日报记者 张波

2012年7月15日，5岁的女儿突然爆了句粗口：“妈的!”我内心一惊，还没思考如何跟她说这个问题，孩子妈就麻利地安排好孩子，冲到面前，手指戳上我的鼻梁。

我这才发现这是个问题：开车还没开熟，我的嘴巴已在不自觉中变得肮脏起来。

脏话

周边人似乎有着很强的共鸣，很多开车者对公路上不讲行车道德的问题有着强烈的憎恶感

孩子吐出脏话，是因为孩子还在于模仿阶段，她这么大的人儿还不清楚骂人的实际意义，她骂人可以原谅，可以纠正。可是我，尽管做不到完全，但一直努力使自己温文尔雅示人，但现在也不暇思索张嘴就来开始骂人，就是一个问题了。

我开始留意什么导致我爆粗口，并且将开车频频遇见不讲道德的行车者从而动怒的问题跟周围朋友交换意见，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周边人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着很强的共鸣，很多开车者对公路上不讲行车道德的问题有着强烈的憎恶感，并且感同身受。公路不道德行为除了插队，还有闯红灯、逆行、骑线行使、不给警示突然转向、长期占用超车道行车、行车抛物、夜间会车用远光灯、抢占应急通道行车、遮挡污损号码牌等诸多行为。

这些不道德的行为之所以引起憎恶，不仅仅是引致其它行车者紧急刹车躲避，还无一例外引致危险状况发生。

在周边朋友的感受之外，数据也支持了这种状况。

据楚天都市报报道，2011年武汉就有12名环卫工人因清理公路中间的行车抛物被撞身亡，单武汉每天快速路上可清扫10余吨垃圾。

据2012年12月6日《南方周末》见报稿件中披露的数据显示，道路交通伤害已取代自杀成为“伤害死亡”的首要死因。违反交通规则、路权失衡等原因，导致道路交通伤害成为“头号杀手”。2012年前10月，全国因闯红灯肇事造成死亡798人;违反道路标志线肇事造成死亡26154人。

显然并不只是这两个媒体注意到了这种现象。2012年11月22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微博：“【学会开车=敢于插队?】媒体报道‘中国式变道’怪圈：越堵越插队，越插队越堵，敢于变道插队成为在中国学会开车的关键一课。”人民日报官方微博对这种行为提出了质疑：“礼仪之邦何时开始遗忘礼让美德?”并建议：“畅通无阻还需要每个公民的基本素养，别让赶时间成为抢道的借口，少点私利，多些公德，才有良序社会。”

2012年12月2日，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聚集“致命的不文明”，对道路上的不文明状况进行了深入探讨，并且连线了驻美记者，对公路文明程度和不文明的治理进行了比照。

媒体的接连关注使得公路的肮脏行为，由人人皆知的“潜规则”一夜之间大白天下，也开始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中国公路上来。

面具

汽车的封闭空间给每个开车者加了一层面具，让人不必尬尴地面对不道德的指责

事实上，在媒体关注之前，网络上对公路行车不文明的追问从未停止过。

2012年11月6日，网友“门占五”在微博和“祈福人的家”论坛上发布题目为“开车，过斑马线让让行人你会死吗?”的质疑，内容为“门占五”开车经过在祈福新村C区大门前路口的斑马线，看到一个老人家，就停下来让行，结果老人刚刚走过车头，从右边嗖地开过一辆车，差点撞到老人，老人受到过度惊吓，但肇事车辆车速都没减跑了。

“门占五”所说的情况非常之常见，未在网络上掀起任何波澜。

躲在汽车的铁壳下，人们似乎更愿意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而非道德的选择。汽车的封闭空间，给每个开车者加了一层面具，让人不必脸对脸尬尴地面对不道德的指责指控。这也给不道德行车者提供了天然屏障。在公路上的插队情况绝对比在公共场合恶劣的多，也普遍和高发。

循着行车者的轨迹，我对身边行车者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很多人开车以后，脾气都变得更加暴躁。很多人常常开车之初是规矩的行车者，但到了后来，就成为了马路不文明的施行者。

朋友公司的一位留学生的话非常有代表性，他说自己在国外开车，大家都是文明的行车者，不觉得有特别和不妥，回国后有一段时间几乎不会开车，不敢开车，不是被人挤兑得险象环生，就是一让再让很长时间过不了一个拥挤的路口，到了最后终于学会了跟暴徒一样抢道才会在中国开车。

在这种抢路才有行车权的状况下，行车者自然在公路上常常动怒，而动怒的情况多数是因为不道德的公路行为导致危险状况发生，如紧急刹车或者紧急避险惊出一身冷汗。公路上就这样积累着对不道德人的指责，对交通管理部门失职的怨气，并且羼杂着咒骂和愤怒。

一条肮脏公路及其中间映射的不道德缺乏规则的社会在其中清晰可见。公路上的道德状况因此也就体现出一个社会的真实道德自觉，公路上有多肮脏，上路就知道了。


 

责任编辑：辛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