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国五条”何以搅成了一锅粥

自2003年以来，国家对价格大幅上涨的房地产实施调控共计32次，其中，国务院直接出台相关政策，即“国字号”的调控共有7次，特别是2009年以来的5次国字号调控，被媒体称为“史上最严厉调控”，但所有这些调控全告失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之下，新年刚过，“新国五条”又登场了，但至今为止，其结果却堪称“史上最大一锅粥”。

自称是为控制房价上涨过快而制定的“新国五条”实际带来的效果却是3月份中国主要城市住房交易的“量价齐涨”。中原地产研究中心4月1日发布的统计数据显示，3月中国主要54城市新建住宅签约套数达30.7万套，环比上涨95%。中国指数研究院发布的数据显示，3月，全国100个城市新建住宅平均价格自2012年6月来连续第十个月环比上涨，同比连续第四个月上涨，涨幅继续扩大。其中，84个城市环比上涨。3月份北京、上海等十大城市住宅均价为16803元/平方米，环比2月份上涨1.25%，同比涨6.05%。其中，北京、广州、深圳涨幅超过2%。

让政府官员大跌眼镜的还有，“新国五条”刚出来时，对“严格征收20%所得税”可能转嫁购房者，住建部官员还煞有介事地强调“谁得利，谁付税，否则就是违法，要严惩”。哪知道一些地方政府调控房价的细则出来后，交易中的双方并没有看到明确时间表，20%所得税到底什么时候“严格执行”尚在未定之天，而按照“新国五条”可以享受免征所得税的“满五年且唯一住房”的房主们不失时机地涨价出售。据报道，在上海由于“免税房”供不应求，卖家涨价、跳价一时成风，价格普遍涨幅在5%~10%，平均为8%。决策者用作抑制房价过快上涨的杀手锏，“严格征收20%所得税”最后产生的却是刺激“满五唯一”住房的价格更快上涨。

与“新国五条”带来的住房交易的数量和价格齐齐失控相映成趣的是，为了抑制需求而设计的“满五唯一”规定，导致近期离婚人数大幅上升，长三角地区房产交易中心的签约登记长龙尚未散去，民政局的离婚登记的长龙迅速形成，一些地方的婚姻登记处甚至出现了“楼市有风险，离婚需谨慎”的牌牌。媒体已经预见，随着北京市落实“新国五条”细则中“单身限购第二套房”的规定实施，假结婚的长龙又将形成。中国素以重视家庭婚姻著称于世，却让一项房产调控政策弄得风雨飘摇危如累卵。说得极端些，中国房地产即便崩溃只是经济现象，再困难，中国也能挺过去，如果因为房价调控真的导致大量的假离婚和假结婚，那对中国社会的冲击将会是长期的和深远的。前几年，最高法院为了国人离婚时判定房产归谁方便而制定的“婚姻法司法解释三”，已经导致家庭制度内“物权凌驾于人权之上”的荒诞，现在“新国五条”以及各地细则又严重施压于婚姻，让人很不明白，这个古老国度的国家机器口口声声“解决房地产问题”，实际上却老在联手与国民的家庭婚姻为难?

即便确如一些官员或专家所说，所有这一切混乱是肇因于购房者“挤占末班车”的非理性抢购，那至少可以问一句，一项牵涉千家万户的重大政策之出台，难道不需要对公众可能的“非理性反应”预做判断?明明因为政府超发货币才导致国民展开“人民币保卫战”，进而衍生出各种住房交易“攻防战术”，为什么不紧缩流动性，却拿着国人的家庭婚姻当人质?明明房产交易全过程中政府是最大赢家，巧立名目的税和费，更不用说腐败官员的猫腻，已经让普通消费者不堪负担，为什么调控仍然采纳增加普通购房者成本和政府收入的政策老路?这到底是利益、技术或者能力问题，还是兼而有之?显然，无论哪个部门的官员都不会出来回答这些问题，因为问题本身就已经提供了回答：只要政府是房地产行业的最大得益者，而房产政策又是政府一家说了算，那么无论刺激也罢，调控也罢，都不会跳出政府得利，民众遭损的“一锅粥”之窠臼。“新国五条”只是在前面的调控政策之后，第32次证明了这一条颠扑不破的富有中国特色的真理。

作者为上海大学社会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