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证难究竟难在何处

新华社发

□本报记者 董立龙

办证难，是群众反映强烈的现实问题。在近一个月来，经有关媒体报道，各种围绕办证难而被曝光的事件使该问题成为舆论的焦点。

有调查显示，超过八成的受访者遭遇过办证难，而且他们遇到的难处也是各种各样，有的经历过工作人员态度不好，让人受气;有的遇到过工作人员不一次性告知要求，让人跑腿折腾;有的则遇到过部门间相互推诿扯皮……

几乎“全民遭遇”的办证难，究竟难在何处?破解办证难又该从何处着手?

衙门作风严重：总有一种理由拒绝你

到县医院给孩子办个出生证明，要跑几次?

“最初以为去一趟肯定就能办下来，因为孩子毕竟是在那儿出生的呀!”家住邢台市某县的刘先生没觉得这是个什么事，然而实际办起来却并不容易，不仅他自己跑了三次，而且后来又把远在外地的妻子叫回来，仍然没有办下来。10月22日，他把自己的遭遇发到了网上。刘先生无奈地说：“办个证有这么麻烦吗?市领导一定要帮帮俺!”

据他介绍，第一次工作人员要他找孩子出生时的病历;第二次，工作人员又要求他夫妻双方一起来才能办理;第三次工作人员又说还得去乡里和派出所盖章……

近日有关媒体的一份调查显示，超过八成的受访者遭遇过办证难。本报记者近日在街头走访了近百位群众，实际调查所得的结果与这一比例吻合。在调查中，记者发现，中央虽然三令五申，然而在办证过程中，一些部门衙门作风仍然在相当程度上存在。

办证过程中，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不说明具体流程，或者不一次性告知要求，而是多次要材料，让办证群众来回跑腿的现象较为突出。

保定市的一位受访者介绍，自己办个暂住证，也要往派出所跑四五次，最后一次就差盖章了，结果工作人员告诉他：“章在内勤那儿，内勤外出了，等回来了再给你出证。”

许多受访者还表示自己在办证过程中遭遇了“脸难看”：有的工作人员对来办事的人爱搭不理，冷言冷语;有的不到下班时间就提前离岗去办私事，把办证人晾在一边……省会市民董先生到某交通部门补办证件，到了门口电话始终打不进去，与门卫沟通进入相应科室后，发现工作人员脚搭在桌子上，正在煲电话粥，董先生等了足有半个小时……

“来回跑腿那只能算是‘折腾’，我这遭遇的简直就是‘折磨’。”李女士近日在省会办理无犯罪证明时，遭遇了部门间互相推诿的情况。户口所在地派出所要求居住地派出所先开这份证明，而居住地派出所则称他们只给户口在当地的居民开具无犯罪证明。李女士无奈地表示：“这是死循环呀!”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类似李女士这样，遭遇部门间互相推诿或者程序设计不合理，部门互为前置的，在受访者中也占据了相当数量。

办证难，难在要付出许多不必要的“成本”。这些“成本”，有的是以时间计算的。很多人表示办个普通的证也要很长时间，这种现象在基层尤为多见。而反映比较集中的房产证办证难中，很多都是多年没有解决的老问题。武安的孙先生反映，房子入住十年了尚没有拿到房产证。随着人口的流动，需要回原籍办证者，也常常会为多次往返而花费大笔费用。

利益格局难破：权力寻租谋求个人好处

在唐山上班的沧州人赵林(化名)，曾不慎把身份证弄丢了，需要回乡补办，结果花费了半年时间，前后跑了四五趟，才补办成功。而他一位在西安打工的邻居，也是补办身份证，跑回来两趟，仅等了一个月就办成了。

这位邻居私底下告诉赵林，他给那个负责办证的工作人员塞了两百元钱，就妥了。听了这样的话，赵林不由得回忆起自己办证时的情况，“那个办证人员总说这不行那不行，难道就是在等着我送钱吗?”

赵林的遭遇耐人寻味，但有着类似遭遇的，在记者所接触的受访者中不乏人在。一位受访者不无感慨地对记者说，“当遭遇冷脸时，你送点儿礼试试，看那脸还冷吗?立刻会笑容满面;遇到刁难时，你找点儿关系，找个熟人让其上级过问一下试试，看还有谁刁难?立刻就会无比顺畅。”

探究办证难背后的原因，有媒体评论，那些比铁还硬比冰还冷的脸，那些让你跑断腿的刁难，实际上很多都包含着一种权力寻租的暧昧暗示，某些承办人把哪怕只有一丁点儿大的权力也要用到极致。

记者所接触到的一位机关工作人员就在酒后坦诚地表示，“咱当的这个小干部，手里就这点儿权力，你不把它用好了，谁会求着你，谁会领你的情，谁会给你好处呀?”

受访的群众中，大多认为就是在这样的心理支配下，一些机关办事人员往往把正常应该办的事情，变成“你求我我才办，你领我的情我才办，你给好处我才办”的“摇钱树”了。

有评论认为，要探究办证难难在哪儿，需要透过人浮于事的现象看本质，不能一味抨击当事人及表象，必须看到其本质，也就是制度层面的缺陷。这种深层次的思考，引发舆论更多地开始关注办证难背后的利益格局。

记者发现，办证难与乱收费常常伴生，而且因为办证难，在省内的一些工商部门、车辆管理部门门前，出现了许多所谓的“代办”、“中介”人员。

受访者反映，办证时，只要支付给这些人员一定的费用，他们就可以很快地帮助办证者把证件办结。甚至有的在资料不完备的情况下，只要愿意多花钱，也能办出证来。

在受访者披露的信息中，这种情况在个别地方还有蔓延之势。某县的一所妇幼保健院前，出现了一些居民集中给孩子上户口的情况。因为等待办理相关手续的人很多，一些人充当起了“证托”的角色。居民排队办证需要苦等数小时，而“证托”出面十几分钟就可以办完。

制度设计待改善：“证”出多门形成功能重叠

在网络上，有网友专门汇总了一个人从生到死大致需要办理的证件种类，这些分别涉及婚姻家庭、出生死亡、身份、学习工作、财产等领域的证件总数有80种之多。

因为遭遇办证难而开始质疑某些证件是否有必要存在的受访者大有人在。

货车司机王师傅就表示：“我考下了A1驾照，意味着我已经具备驾驶大型客货车辆的能力，但我要当个专职司机，却还得去考个道路运输从业资格证，我真不明白，除了让我多花了点儿钱之外，这有什么必要?”王师傅介绍，现实中，有些从事货物运输的司机根本没有去考从业资格证，只是花钱办了个假证，也一样跑车。

还有受访者发现，某些证只是为了办理另一种证而存在：比如无犯罪证明通常只是被用在办理出境证件时使用，而初婚初育证明只是为了办理准生证时使用……

一些年轻的受访者认为，现在信息网络技术这么发达，许多问题通过技术联网的方式都能解决，资料在几个单位内部网络中可以共享，不应该让老百姓再多跑一次腿，拿着材料在两三个审批部门间反复递交。

受访者林先生说，有时他常感觉存在一种悖论，办理某些证件时，必须要求本人到场，否则不予办理;同时，在某些场合，人在那儿，但没有证件就不能证明“我是我”。林先生认为，“我们需要不断用证件来证明自己，这是不是说明在这个时代，一些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已经缺失。”他认为，证件无外乎是在向外人证明自己，那么，社会生活中的一些需要证明自己的场合，除了历经复杂的过程办理各种证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方式?

而在众多受访者看来，社会似乎没必要设置那么多用证件搭建起来的门槛，没必要让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过程，都要用有形的“证”来证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