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现在说劳动力制约中国经济为时过早

 本文为李稻葵在长安讲坛上的演讲：

最近我一直在想，现在以及未来五六年，制约中国经济中短期的因素是什么?是生产这一侧，还是需求这一侧?换句话来讲，我们今天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了，是因为我们生产能力跟不上，还是因为没有需求?显然是没有需求。

今天中国经济市场，基本上每一个产业都是产能过剩的。重化工不说了，消费品，手机、汽车，基本上都是产能过剩的，都是下降的。所以劳动力的增长放缓可以解释生产能力增长变慢，但它并不是制约中国经济下降的元素。我们要解决的是消费，现在买房子和汽车的人比起以前来说似乎少了一些。不是生产能力跟不上，而是总需求出了问题。中短期内，把中国经济放缓的原因归于劳动力这个因素，还为时过早。

更重要的是，不能只看劳动力的人数，还要看劳动力的素质。中国经济劳动力的素质在所有发展中国家中是最高的，我们有一大批初中或者是高中毕业的蓝领工人，素质确实很高，不经常出国的人可能没有感觉。如果到 那些发展中国家看一看，大家就会特别有感触。我讲一个印度的例子，当然也许只是极端的个例。

我第一次去印度的时候非常好奇，一下飞机以后就到处看。大家都知道，中国人有一个共同的毛病，我们都喜欢吃点好东西，肚子不舒服，就到处找哪里有适合中国人吃的印度餐馆。

结果找到一家，进去坐下来发现那里还有东北人，想法跟我一致。

“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来修路的。”

其实这是世界银行贷款的项目，修一个德里城外的，相当于我们的四环路。

“你修多久了?”

“修一年多还没有修完。”

“为什么?”

“印度办事拖拉。”

“你们工人是哪来的?”

“我们大量的工人是来自于国内的。”

我就更不理解了：“我能理解你们到印度修路是世界银行的要求，世界银行公开招标，中国的建筑公司厉害，比印度的规范，中了标。但是招标以后，为什么把中国工人搞到印度去修路?印度工人便宜，工资低，低五六倍，甚至低十倍。”

“你不知道，印度工人虽然工资低，但是工作两小时就要休息两小时，没劲儿，我们工人一口气干六小时，周末还干，干完了存了钱就回老家了。我们的工人效率高。”

印度文盲率是30%，妇女文盲率甚至达到60%，非常高。印度的文盲跟中国的文盲还定义不一样。中国的文盲有一个识字数量标准，比如你认识200字或者250字，就不是文盲了。但 印度的文盲是什么?如果签字的时候不能签出自己的名字就叫文盲，标准不一样。印度签字太容易了，他们是发音文字，只要字母念会了，能说就会写，比咱们容易多了。如果按印度标准的话，我们的阿Q就不是文盲，阿Q还能把自己的名字写个圈，画得很圆。

中国劳动力素质很高，而且这几年还在提高，我们的技校和大学毕业生的素质在提高，这确实非常重要，更不用说每年毕业的工程师人数。我们一年700万大学毕业生，其中至少有四分之一是学工程，而且我们工科院校毕业的毕业生相当于西方国家工程硕士的毕业生——我们是正经学数学考进来的，西方学工程的本科生都是后两年学五六门就算工程的了，我绝对不是吹牛。

我们的专业训练很好，当然也存在一些问题，有时工科培养的学生动手能力不行。我到德国去访问时碰到好多校友，都是清华本科毕业到德国学工程的，我 问他们，都说 德国人工科厉害，你们告诉我，你们在清华的工科训练和读研究生阶段德国人以及在德国学工程的本科德国学生比怎么样?

他说不要提了，他们基础训练比我们差远了。比如说看一个公式，看一个积分怎么弄出来，他们没反应，我们一下就有反应了;但是德国人从小就利用周末跟爸爸学修汽车，动手能力强，我们中国人动手能力差、没条件，但是总的来说我们素质不差。

所以我反驳，不能简单看劳动力，因为现在制约我们经济发展的因素不是供给，而是需求。而且就算是供给方，我们劳动力的素质提高也是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