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华：社会企业家是这个时代的英雄

传统的商业企业家和社会企业家到底有什么差别?

社会企业、商业企业都是企业，社会企业家、商业企业家都落在企业家上，主体没变。差异在哪儿呢?一实一虚。虚，就是“why—为什么?”我们做企业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使命、责任、价值观驱动，还是欲望、快感、利益最大化驱动?究竟是什么在驱动你?一切都是从这个“为什么”开始的。

在中国，现代意义上的企业几乎都是学自西方，西方几百年的商业文明中，被公认的传统企业价值观是股东利益最大化。没有人反对这样的理念，几乎所有企业追求的都是股东利益最大化。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欲望最大化，各种世俗追求最大化，这也没错，因为它驱动了几百年来人类历史最蓬勃、最快速的发展。

你有多大的why，就有多大的可持续动力。但是，社会企业家一开始的着眼点就不是利益最大化，不是欲望最大化的满足，而是为社会解决问题。这个社会今天有什么是让大家都很难受的?政府和公益机构在某些事情上也有失灵的地方，传统意义上的企业也解决不了，怎么办?社会企业家的初心就是为社会解决问题，把这份责任和使命当作自己的价值原点。这就是社会企业的“为什么”，因为，你有多大的“why”，就有多大创造价值的动力和可持续发展的动力。

why后面是how。如果你是为了股东利益最大化、欲望追求最大化，你就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只要不违法，甚至违法了只要不被抓住就行。但是如果你是为了给社会解决问题，你就一定不会用制造问题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一定不会用令人鄙视的方式去赢得尊敬。所以，一个why、一个how，基本上就从虚的层面界定了传统商业企业和社会企业的本质差别。

狭义的社会企业和广义的社会企业差别是什么?以我的观察和实践看，狭义的社会企业实际上有点像公益、非营利机构。过去，很多创始人认为非营利机构、公益平台，缺乏企业般足够的动力，员工很优秀也很努力，但得到的“价值实现”很有限，动力不足，所以就想用企业的方式来操作。但是这样的社会企业，是不分配利润的，它用企业的方式创造价值，为社会解决问题，当然需要有创始人、投资人乃至捐赠人，但是它并不见得不挣钱，它可能很挣钱，只是创始人、投资人、股东不分配利润。他们把所有的利润、价值只用于不断地把这个事业做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大，越来越久。

无论狭义还是广义，why和how是共同的前提，社会企业的基因都是一致的，只是狭义的社会企业不分配利润。为什么大家会有疑惑?疑惑自己是不是社会企业?因为照章纳税、解决就业，我的企业也是在承担社会责任，也是在努力解决社会问题呀。广义的社会企业有点像马云说的“公益的心态、商业的手法”，而且可能有非常好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不是为了挣钱，但是可以挣很多的钱，甚至将来成为全世界最能挣钱的伟大企业，并且分配利润。

现在，公益界和从事社会企业研究的专家们，对什么是社会企业、什么是社会企业家有各种说法，我自己的思考是：从“虚”的角度看就是“why和how”的区别，从“实”的角度就是“是否分配利润”的区别。我相信很多企业正在从传统的商业企业向社会企业转型，或者说是进化。实际上，很多企业家已经行进在成为广义社会企业家的过程中了。

我在十年前创办了中国企业家俱乐部，也差不多在十年前就开始做中国绿色公司年会，并且一开始就是国际化的。中国著名的外交家吴建民大使说，这是中国企业家第一次在道义上站到了全球商界的制高点上。

对于“绿公司”，当时我们自己的定义就是“通过打造良性生态，赢得可持续竞争力的公司”。我们说的生态，不但是自然生态、环境生态，更重要的是人文生态、社会生态。生态的恶化，无论是社会的还是自然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当然是因为人，再具体一点说是因为我们的心出了问题。当我们的心出了问题的时候，这颗心和那颗心的关系就会出问题，人和人的关系就会出问题，人和环境的关系就会出问题。

阳明心学的“知行合一”乃至于“知行本一”，修的就是那颗真心。当大家都能回到那颗清静的真心，就会发现全世界这70多亿人其实是一颗心。平时大家争来争去，争的都是小我之心，你的欲望和我的欲望，你的利益和我的利益等等，都是小我之争。各种冲突乃至于战争，企业与企业、人与人、国家与国家、种族与种族，争来争去都是眼前利益、个别利益的小我之争。上升到大我的时候，就会发现大我是一个我，70多亿人是一个我，因为每个人都希望安全、健康、幸福、自由、平等、尊严。每个人都想要，但是小我总想用自己的需求挤压、伤害别人的需求，如果回到同理心，回到那颗真心，你就会发现大我其实就是一个我。

因此，回归本质，其实社会生态，环境生态，人文生态，所有关系出问题，都是从这颗心开始的，所以我们首先要关照一下自己的内心，要改善我们的生态环境，要能找得到初心，担得起责任，看得见未来。

我认为，社会企业和社会企业家在中国和全球范围内正在全面崛起。为什么?从why，从办企业的理念开始，传统的理念已经过时了，股东利益最大化已经过时了，包括股东利益最大化所驱动的机会导向、急功近利做企业的方式都在过时。

因为，用传统的方式，资源越来越不够用了，能源越来越不够用了，够用也不能用了，因为我们已经没法呼吸了，我们找不到放心吃的、喝的东西，所以从根儿上就要发生转变。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催化剂—移动互联，现在信息越来越对称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过去老也不报，现在那个“报”的时间大大缩短了，不是轮回，不是来世报，而是现世报、马上报。

所以我认为，所有的企业都会变成互联网企业，所有的企业家在解决好why和how的前提下做企业的话，就都是社会企业家，都是这个时代的英雄。因为企业家做的事是最苦、最难的。我经常说真正的企业家都是带着孩子赶夜路的母亲，常常连哭的地儿都找不到，但我们没有办法，我们还必须对企业家提出更高的要求，谁让你是英雄呢!就因为你是英雄，因为你是为社会解决问题、为大家承担责任的，所以对你要求就更高。所以说，社会企业家将逐步成为企业家中的主流。

(本刊记者根据刘东华先生演讲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