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马斯克准备如何改变世界

注：这篇长文系特斯拉中国独家翻译 & 首发百家频道：teslachina.baijia.baidu.com。英文原载于GQ，作者 CHRIS HEATH。 

由他掌舵的三家公司中，其中一家正试图颠覆汽车产业，另外一家正尝试将人类送上火星，还有一家则在设法让每个有需要的人都能用上电。埃隆•马斯克想在自己有生之年重塑这个世界。但未来世界是否已经准备好迎接埃隆•马斯克带来的种种改变?

介绍高瞻远瞩的科技天才时，按照目前流行的刻画手法，一定要介绍他们人生中的三个重要时刻。我们今天也会用这种形式来介绍马斯克。只不过，马斯克人生中的三大重要时刻都是在同一天发生的——2015年10月12日，一个在马斯克人生中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1、送人类上火星(在我们有能力时)

马斯克通常是在他的火箭公司SpaceX开始一周的工作。这家公司位于洛杉矶郊外的工业区。他告诉我，这里每周一会有一场关于“火星殖民运输架构”的头脑风暴。他说这些话时口气十分淡然，好像这并没有什么稀奇，跟普通人周一的工作日程没什么两样。

SpaceX有很多令人赞叹之处：例如，它向常规的火箭制造方式发起了挑战，能以传统制造成本的几分之一来制造火箭;它也成为了第一家成功将太空飞船送入轨道、并使之顺利返航的私营企业——过去这只有国家才能做到;它从马斯克头脑中的一个理念变成了一家为国际空间站提供再补给服务的公司，并打算在不久的将来搭载宇航员往返。

不过，SpaceX最了不起的一点其实是，在其刚刚成立、距离发射第一枚火箭似乎还遥遥无期之际，它就明确表示要实现一个远为宏大、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计划：殖民火星。据马斯克称，殖民火星势在必行是由于两个原因：首先，殖民火星是一段激动人心的旅程，人类需要这样的目标。其次是出于人类长远生存的需要。如果发生一场天灾人祸，造成地球上生命灭绝，那么只要能在别处建立殖民地，人类还可以继续繁衍。在马斯克看来，向其它行星殖民应该是一种共识，就像要为电脑做备份一样。“大家都要备份自己的硬盘...也许我们也要备份生命?”

SpaceX的存在正是为了从多个方面推进这一任务：开发可再用火箭技术，用于运输大批人员、货物到火星;赚钱来资助这一项目;搞清楚要想按照马斯克的设想往返火星究竟需要哪些资源。如果你不了解什么是“火星殖民运输架构”，这就是答案。

马斯克和他的同事可不是在假想遥远的未来——他相信第一次载人火星任务将在他50几岁的时候成为现实。他今年44岁。他们内部将自己正在研发的火箭称为BFR。这可不是什么高深晦涩的科学术语。BFR指的是Big Fucking Rocket(大火箭)。

我问马斯克，BFR是不是真的代表Big Fucking Rocket?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你知道，往返火星需要两个东西——首先是助推火箭，然后是太空飞船。助推火箭的任务是让飞船摆脱地球的地心引力，因为地球有强大的地心引力和厚厚的大气。不过，飞船从火星返回地球不需要助推火箭，因为火星的引力较小、大气较薄，因此靠自己就可以回来了。只不过离开地球时需要外部助其一臂之力。所以，从技术角度来说，应该是BFR和BFS两部分组成。BFS就是Big Fucking Spaceship(大飞船)。”

这些名词都是马斯克自己想出来的。“这是电子游戏里的名词，”他跟我说。“在原版《毁灭战士》(Doom)中，里面有一款威力无穷的枪就叫BFG 9000之类的。所以，这个名字也有点参考了《毁灭战士》里面的枪。当然，这不是官方名称。”(尽管马斯克身上权威气质十足，但他也总是带着一些可爱的孩子气和书生气——即使不是讲这样的东西，他也会流露出这样的个性)

马斯克之前表示，他会在今年晚些时候亲自公布火星殖民计划的一些细节。不过现在他告诉我，可能会推迟到明年年初。“我想等到这项计划确实不会再有大的变动之前再对外公布，”他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这个计划会显得非常疯狂。”

就因为它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

他笑了。“实在太宏大了。”他又笑了一下。“实在太宏大了。我还从未见过规模如此之大的架构”。

对SpaceX而言，眼下把重点放在载人飞行器上才是更加实际的选择，这些飞行器可以将宇航员送到国际空间站。马斯克透露了他今年早些时候与NASA协商载人飞船设计细节时的种种细枝末节：“我们在一些问题上存在小小的分歧……给船尾预留的质量和体积似乎太多了...在我们看来，有必要把船尾设计得那么大吗?”

我问马斯克，他思考殖民火星计划是每隔多长时间一次。是每天?或者每周?“我确实经常思考这个计划，”他答道。他说，之所以抓紧思考这项计划，原因之一就是我们不一定能具备到达火星所需的技术。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科学技术是不断前进的。但是，在人类历史上出现过数次文明的倒退。例如，建造了金字塔之后的埃及，以及罗马帝国经历了多个进步时期之后，后世文明都无法达到先前的成就。如果我们认定这一幕不会重演，那就未免太自负或自大了。

“这是一个可长可短的时间窗口，只有在这个时间窗口内，我们才有机会在火星上建立自给自足的基地，”他解释道。“一旦错过这个窗口，也许会发生某些事件导致人类世界的技术水平无法达到其应有的高度。关键在于，这个基地能否在地球停止派遣飞船运输物资之前实现自给自足?我们不能排除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可能，对吧?你知道，在1912年，当时大家都认为一个新时代来临了，一个和平、繁荣的新时代，一个黄金时代，战争永远结束了。但后来爆发了一战、二战、冷战。所以，我想我们不能排除三战爆发的可能，而一旦三战真的爆发，那会比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惨烈得多。比如，会有人动用核武器。我举这个例子是为了说明，世界上可能会出现一次影响极大的社会运动，阻碍技术的发展。另外，宗教极端主义也在壮大。比如，伊斯兰国?”

讽刺的是，在今年秋天做客Stephen Colbert的晚间访谈节目时，马斯克表示支持使用核武器。要让火星适宜人类长久居住，就要改造它的环境。简单来说就是要让火星变暖，让冰融化成水，并且引种植物，因为植物能够将大气中的二氧化碳转化为氧气，从而创造出稳定、可呼吸的大气。(对此，马斯克的口头禅是“把这个星球修一修”。)他对Colbert说，实现这一切的方法有快有慢，他建议采用较快的方法：“在星球的两极投下热核武器。”

之后，马斯克作了一些澄清，解释说他的意思是(目前还不可行——不过他其实从来没在乎过可不可行的问题)在两极各放上一个反复引爆的小型核聚变弹。“这不是真正的核武器，”他说。“我想，很多人不知道太阳就是一个巨大的核聚变爆炸物。而我们谈论的是在火星上复制小型的太阳，能够发出脉冲波的小型太阳。不会产生任何辐射、蘑菇云或放射性尘埃之类的。”

即便如此，这种想法目前看来也未免有点越界，因为即使是NASA的无人火星任务目前都不允许在可能有液态水的地方降落，以免来自地球的微生物污染火星。对于此类担忧，马斯克有点不以为然。“在目前看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火星上存在生命——充其量也就是存在地下微生物罢了。火星上可能存在的生命大多也就是这种。”

不过，无论火星上是否存在生命，这里似乎还涉及一个道德问题：火星真的是我们可以任意妄为的地方吗?

对马斯克而言，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如果没有生命，当然不存在道德问题，”他坚称。“事实上，我觉得如果这样做能够拯救地球生命，那不做反倒是不道德了。”

无论孰是孰非，对于这些有关火星“地球化”的重大决策应当如何做出，以及由谁做出，他的观点都是十分明确的：“这将由火星子民来决定。”

所谓火星子民，即指我们当中选择移民外星球的先驱者。谈论这种事情的时候，马斯克的语气不仅冷静淡然，甚至还充满理性。

2、发明自动驾驶汽车(每周到周四为止)

马斯克还经营着一家市值几十亿美元的汽车公司，其愿景是颠覆我们的生活方式，这就是特斯拉。该公司希望通过加快电动汽车的普及来实现这一愿景。一般来说，马斯克每周一和周五都在南加州，周二和周三则在北加州的特斯拉。不过，虽然马斯克今天是身在SpaceX，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来畅想前往火星的火箭技术，但这一周其实主要是属于特斯拉的。

再过三天，最新的特斯拉汽车更新就要发布了。特斯拉是电动汽车，与其他汽车有几个方面的区别——首先，功能升级可以远程上传，就像手机和笔记本电脑一样。有更新发布时，特斯拉车主会收到通知，根据建议设定时间表，并在夜间自动下载。这些功能升级有些是大的改进，有些是小的变化。而此次更新(特斯拉汽车问世以来的第十次重大更新)可谓石破天惊：它带来了特斯拉的“自动驾驶”技术(Autopilot)。我一周前试驾过的特斯拉轿车Model S已经实现了巡航控制，可根据感应到的周围交通状况自动加减速。但这次更新更为彻底，是向全自动汽车迈出的一大步。本周四起，更新后的特斯拉汽车能够在公路上自动沿车道行驶，无需驾驶员操作。它还能自动变道——驾驶员只要打开转向指示灯，车子就会在安全时自动变道。

奇怪的是，马斯克在谈论这些科技进步时语气总是很平淡，好像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在我们看来，这是属于未来的尖端科技，而在他看来，这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技术换代而已，从事他那个行当的人都知道这种换代已经是轻而易举之事。(他引用威廉•吉布森的话说道：“未来已经来临，只不过分布不均而已。”)

当然，前提是此次更新能成功。现在是周一晚上，马斯克对我说，在周四前还有大量工作要做。“棘手的地方在于，”他说道，“转向操作涉及很多极端情形。”(“极端情形”是一个技术工程术语，用来描述超出一般操作边界的极端事件。马斯克即使与行外人交谈，也喜欢满口这样的术语：“极端情形”、“强制函数”等等。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要么就努力跟上他的节奏，要么就放弃。)

对于一辆自动驾驶的汽车来说，极端情形况显然是个问题。“99%的情况下，车子是能轻松完成自动转向的，”他解释道。“但99%还不够。因为还有1%的可能性会撞墙。所以，我们要的是99.99%的成功率。不过即便如此，万一系统出了问题，车子仍然需要向驾驶员发出通知，让驾驶员在出事之前接管方向盘。”

“周四就要发布了，而这个工作还在进行中?”我问道。

“在周四前还会有一些细微的调整。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一些小问题，在周四前解决就可以了。”

两天后，他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了这一消息，用非常“马斯克”的方式，表现出“过于谨慎”的态度：“它应该不会撞到行人，希望如此。”

目前，特斯拉汽车已能够自动变道;马斯克说，在五年内，特斯拉汽车将实现全自动驾驶。

事实上，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世界：汽车将实现自动行驶，但很多人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在与马斯克交谈时，我提到了他最近的预测——汽车很快就能在旅程结束之后自动停进车库了。他漫不经心地说，特斯拉的下一次更新将包含这个功能。(此外，在出发时，用户甚至可以远程召唤特斯拉汽车，只要不离开自家的地界就行。)“用起来真的很简单，”他说。

我指出，虽然技术上可能确实如此，但大多数人并不清楚这对他们的日常驾驶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说。“我觉得这将带给人们巨大的惊喜。事实上，自动驾驶系统的驾驶技术比人类要高超得多。其单位里程事故率远低于人工驾驶。从技术角度来说，还要过三年才能实现全自动驾驶。”

马斯克也坦言，在未来的某一天，“社会可能会立法禁止人工驾驶”——这是他最近公开提出的一种可能性，引起狂热车迷的强烈反应(当然，这些人也有可能是特斯拉车主，他们可能也向往拥有第一批自动驾驶汽车，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接受禁止人工驾驶的法律。)于是，马斯克只能澄清，这只是客观的观察结论，而不是他支持的发展方向。“我要说明一点，”他说，“我不是在鼓吹禁止人工驾驶”。

对马斯克而言，其大背景其实是交通范式的转变，而转变的方向就是电动汽车，这正是马斯克思考汽车问题的一个前提，因为电动汽车是目前为止能效最高的交通手段，即便使用化石燃料生产的电力也同样如此(他指出，如果采用可持续发电，那电动汽车的优势就更大了)。因此，一旦电动汽车的传统劣势(续航里程短、充电缓慢而不便、成本高)得到克服，那么电动汽车显然会成为人们的首选。他声称特斯拉的使命是加快这一进程，让电动汽车时代提前几年到来;他推出了高端Roadster跑车，然后是Model S轿车以及最近的新款SUV Model X，一点一点地打造出了这家公司。

但是，他的核心目标是下一代特斯拉Model 3，这将是一款面向大众市场的车型，基础版起价35000美元。“这很难，”他说。“但我相信我们能做到。”之后呢?特斯拉很有可能推出一款新的跑车、一款小型SUV、一款货车。“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发展套路，”他说。

在我们见面后的一周，特斯拉少有地经历了一场丑闻事件：先前对Model S推崇备至的《消费者报告》杂志在得到有关该车可靠性不佳的调查报告后下调了Model S的推荐指数。(马斯克在推特上予以反击，声称报告中提到的问题只存在于早期的量产车型，而且已经得到解决，他指出“《消费者报告》还说，97%的车主打算下次还买特斯拉。”)不过，Model 3才是决定特斯拉公司成败的关键。

顺带一提，其实马斯克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计划的。2006年8月，在首款特斯拉面世前，马斯克在特斯拉官网上发表了一篇博文，文章末尾写道：“简单来说，我们的主要计划是：造跑车。用卖跑车赚的钱来打造经济适用型汽车。再用卖经济适用型汽车赚的钱来制造更经济适用的车...别告诉别人哦。”

但我还是提醒他，由于在高科技新型汽车领域，以及在围绕这一课题展开的辩论中，这类计划总是会被淡忘——即使是现在，行业外的人还不知道或不认同电动汽车早晚会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马斯克将这一不可阻挡的潮流与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经济形势做了一个类比。那时，他刚来到硅谷，创办了互联网公司Zip2。

“我记得在1995年的时候，我正在为自己的首家公司争取风险投资，而那时候我们在硅谷见到的风险投资者大多没有用过互联网。从来没用过。”他笑着回忆道。“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互联网。他们听说过，但不了解互联网。比如你问他们：‘跟我讲讲互联网是什么吧’，他们会说：‘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是类似AOL或Compuserve一类的?’真的，他们居然不了解互联网，我感到很吃惊。”他又笑了。不过，情况后来就变了。“在1995年底，Netscape上市了，一切突然发生了变化。风险投资者注意到了，他们的语调就变成：‘好吧，既然这家公司市值不错，那其它方面或许也不错。’于是，在1996年初，我们第二次找风投时，情况完全不同了。我们见到的每一个风险投资人都表现出了兴趣。”

Zip2率先为报纸提供基本的在线城市旅游指南，这为马斯克带来了第一桶金。

对于他的早年经历，马斯克已经多次讲到。他在南美长大，是一个书生型的孩子，在学校经常受欺负。17岁时，他移民去了加拿大(他的母亲是加拿大人)。然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美国——他从小就在卡通画册里了解到，美国是一个充满机会的国家。上大学时，他确定了三个最有机会影响人类未来的领域：互联网、可持续能源和人类向外星球移民。他的前两家公司都是互联网公司：Zip2让他发了财，PayPal让他发了大财。然后，他从零开始创办了火箭公司SpaceX，又创办了电动汽车公司特斯拉。在这两家公司，他不只是CEO，还亲自带领团队研发产品。他经常对我说，也对别人说：“人们总是没能意识到，我大多数时间都花在工程技术上，”他经常说工程技术是他的核心技能，在这方面没人比他强。

不过，埃隆•马斯克和他取得的惊人成就并不是这样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诚然，他带领SpaceX和特斯拉从一无所有发展成了价值几十亿美元的实业公司，但我们也要记住，为他赚来头两桶金的是两家从未制造过实体产品的企业。所以，他的成功秘诀要比表面看上去更加复杂。

高瞻远瞩的科技天才总是在现代公共文化领域占据着独特的地位。例如，史蒂夫•乔布斯过世后，关于其人其事以及两者间关系的争论层出不穷。目前，在所有在世的人里，我只能想到两个类似的例子：马克•扎克伯格和埃隆•马斯克。我首次谈到时提到了Danny Boyle拍摄的一步关于乔布斯的新片，当时，马斯克让我大吃一惊，不是因为他没有看过那部电影——事实上，在我们交谈的时候，这部片子才上映三天，不过他说他确实打算去看——而是因为他违反传统的观念：“我看过Ashton Kutcher拍的那部，我觉得还不错——我觉得Ashton拍得不错。”

我问马斯克，看到乔布斯身后的种种争议，他是否需会去思索世人现在或将来会如何看待他。

“我想，关键在于具体做了什么，”他说，“而不在于人们日后怎么看我。到那时候我早就死了。关键在于，我做过的事情是否有价值?”

我提出，但你不能完全不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

“我当然不喜欢别人讨厌我。但谁会讨厌我呢?”

我指出，对于乔布斯和马斯克这样的人物，公众似乎总会有一种成见——一方面，认为他们是远见卓识的天才，而另一方面又认为他们有严重的性格缺陷。

“当然，”他说。“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见到乔布斯的时候，就觉得他古里古怪的。而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说到一半他突然不说了，然后说他想收回这句话。“抱歉。等一等。我最不想要的是......”

他突然欲言又止无疑是有原因的。上周，媒体上掀起了一场涉及马斯克和苹果的争论——但在我问到这件事之前，我更进了一步：提到了他与乔布斯尴尬的碰面。马斯克解释说，在一次派对上，谷歌的Larry Page把他介绍给了乔布斯，但乔布斯居然不知道他是谁，所以这不是针对他个人。“我的意思是，我只能就自己的个人经历来发表看法。这是我与乔布斯的唯一一次相遇。”其实，这些年来，马斯克曾在多个场合表达他对乔布斯个人成就的欣赏和钦佩，他再次强调，现在他不想谈这个。“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产生敌意，你知道的”他说。“这没有任何好处。”

我们的这段对话其实是有背景的：几周前，在一次关于特斯拉的德国之行中，马斯克接受了《德国商报》的采访。在我访问马斯克的几天前，《德国商报》刊登了那次采访的文章，最后形成了以下访谈录，内容是关于苹果进军汽车设计和制造业的传闻：

苹果刚刚挖走了特斯拉的一些最核心的工程师。你是否担心会出现新的竞争对手?

核心工程师?他们只不过雇用了我炒掉的人。我们总是将苹果戏称为“特斯拉的养老院”。谁在特斯拉干不去了，就去苹果。我可不是开玩笑。

你是否担心苹果的野心?

你有关注过苹果手表吗?(笑)说实话：苹果向这个领域进军和投资是件好事。但汽车可比手机或智能手表复杂多了。你不可能去跟富士康这样的供应商讲：给我造辆车。不过，对于苹果而言，汽车是下一个能够进行重大创新的行业。无论是推出新款的笔也好，还是做屏幕更大的iPad，都已经意义不大。

马斯克的这些评论在全球媒体上传开了，而且还被媒体用最糟糕的方式转述：马斯克似乎向苹果宣战了。作为回应，马斯克试图在推特上进行解释，并加入具体语境：“咳，我不讨厌苹果。苹果是家伟大的公司，有很多人才。我喜欢他们的产品，也很高兴看到他们开始做电动汽车...至于手表，Jony和他的团队创造出了精美的设计，但功能还不够强大。我相信，第三代苹果手表功能会很强大的。”但这似乎于事无补。(之后一家报纸刊登了这样的标题《埃隆•马斯克试图收回对苹果的侮辱，结果却再次侮辱了苹果》。)他向我抱怨说，他对德国媒体说的话被断章取义，“好像我进行了新闻发布一样...我无意攻击苹果。”

不过，我跟他说，你肯定希望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对吗?这些话想必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知道，如果我没有就此发表过任何言论，情况不会这么糟，”他说。“我的意思是，激起敌意没有任何好处。我不是要讨好苹果，而是我不想激起敌意。”

关于特斯拉对苹果的看法，最后一个观察结论是：这两年来，特斯拉形成了一个传统：每年4月1日都会在博客上谎称要发布产品更新。2014年，他们发布了“宠物驾车”的帖子。里面有一张合成图片，上面是一辆Model S在滨海公路上行驶，而车内是两只身形硕大的猫咪，正将爪子伸出Model S的天窗;文字部分描述了特斯拉的结论“猫咪擅长在悬崖上开车”，狗就没那么强的能力，而“金鱼驾驶的汽车”能够“走出最好的前进路线”。

今年的愚人节笑话简单一些：

“特斯拉今天宣布推出一个全新产品线，名为Model W。正如众多媒体人士预测的那样，这是一款手表，所以用字母W代表。特斯拉的这款新产品不仅能够显示时间，还能显示日期。这款产品将改变你的生活。你所习惯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

九月底，我观看了特斯拉的发布会，马斯克在会上发布了一款最新的特斯拉产品：名为Model X的SUV，发布地点在特斯拉加州弗里蒙特工厂附近的飞机库里。数百名兴奋的特斯拉车主和准车主集聚在现场。在最前面，几名VIP客户坐在隔离绳后的折叠椅上。他们中间有谷歌的Sergey Brin。今晚，他将与其他四人一起成为首批拿到Model X的车主。在舞台边上是马斯克的两个儿子(马斯克共有5个孩子，一对11岁的双胞胎，以及三个9岁的三胞胎)——另外三个孩子将出现在发布会上，负责展示车子能够容纳多少行李，以及如何在车后轻松安装自行车。马斯克的发布会推迟了。当所有人都在等待时，我发现马斯克的两个儿子有一个坐在我前面，手里拿着一本书：上面的字迹应该是孩子写的，但内容却是解释非常复杂的科学原理，还解释得非常合理，令人难以置信。他在读的那一章标题是“其他轨道”。

同一排的最后一个位子上，坐着马斯克的母亲Maye，作为一位年过六旬的模特，她在晚年仍然享受着事业的快乐。男孩们的旁边坐着马斯克的第二任妻子，英国演员Talulah Riley。很难想象与马斯克这样上进和非凡的人共同生活是个什么样——也许会让人感到很陌生。

马斯克的第一任妻子、小说家Justine在结婚和离婚后的博客文章也在不经意间加强了这种感觉。但马斯克也很难让人对他产生不同的印象。在2012年接受《美国商业周刊》采访时，马斯克还是单身，当时他对记者Ashlee Vance说了一番话——这番话清楚地反映了他在日常生活中的实用主义做派，恐怕也是史上最不浪漫的约会言论之一：“我觉得分配给生意和孩子的时间已经够了。我想多分配一点时间用来约会。我要找个女朋友。一个女人每周需要多少时间的陪伴?也许10个小时?”马斯克和Riley的感情也可谓一波三折。他们先于2010年结婚，然后2012年宣布离婚，2013年复婚，2014年年底第二次宣布离婚。之后，他们的关系没有爆出什么新闻，但是他们两个又开始经常一起露面——5月份共同出席戛纳电影节;8月份在英国，两个人轮流在一架双翼飞机的机翼上行走;还有就是这一次，Riley出现在发布会上，而马斯克的一个儿子把头靠在她的大腿上——表明第二次离婚跟第一次一样不成功。

马斯克发布产品的方式非常特别，跟以往大家见过的完全不同。虽然他有一种独特的领袖魅力，但他并没有表演天赋，而且有几个迹象表明，他之前进行过精心彩排，并背过台词。虽然他讲话时会犹豫、会停顿，也会故意用咳嗽来化解停顿的尴尬，但他显然很有自信，他讲话时透出一种纯真——从某种意义而言，就像一个在家庭聚餐时被叫起来发言的青少年，而不像一个工业巨子。另外，听众有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经常停顿并不是为了想接下去该说什么，而是为了想好接下去不该说什么，仿佛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先进行翻译，以便让地球上的普通人能够听懂。

他也有一种奇特的幽默感，也懂得把握场合和气氛。就在今天，我看到他在两个场合介绍同一款车——第一次是面对一小群汽车和科技新闻记者，第二次是在大型发布会上。在新闻记者面前，当他谈到这款汽车独特的鹰翼车门时，他解释了自己如何坚持要让这些门像芭蕾舞姿一样打开、升起，以及如何要求工程师观看芭蕾舞表演。然后他解释说——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歉意，他们可能模仿得过头了。“我不确定是否应该这样造车...有太多超出必要范围的东西，”他说。“这肯定是史上最复杂的遮阳板——我们也许不该设计得这么复杂...历史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车。我不确定是否应该设计这样的车。这是未来之车。”而面对大批听众时，他的讲解就有更多的戏剧性成分了。在演示驾驶员走近车子时驾驶室车门如何自动打开，以及进入车厢后车门如何自动关上时，他的表现就很精彩，赢得满堂彩。“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私人司机在帮你开门一样，”他解释说。

不过，在此次讲解中，有一个部分在面对两类听众时是完全一样的。

他详细描述了汽车的过滤系统，一再强调这些过滤器比任何人以前用过的都远为先进，能够使进入车厢的空气达到医学标准。然后他解释说：“如果发生什么灾难事件，只要按下‘生物武器防御模式’按钮即可...”

他第一次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无论是在媒体人士中还是在后来的听众里，都引起了一阵轻微的笑声，大家觉得他说的话比较古怪，带有玩笑色彩。但后来经过他解释，每个听众都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爆发出了另一种笑声——一种更响亮而困惑的笑声。并不是说车里的人真的需要防范生物武器，但车里的控制屏上的确有一个按钮，上面有一个惊慌无措的表情。一旦按下这个按钮，车子就会将进入车内的空气过滤到医学标准，而这个按钮就叫做“生物武器防御模式”。

特斯拉和马斯克先前有过多次这样的表述。首次宣布建立超级充电站网络(遍布全国、供特斯拉车主免费快速充电的充电站)时，马斯克指出，一旦超级充电站如预计的那样可以从太阳能电池板直接获得能量，那么“即使爆发了一场丧尸危机，也可以依靠特斯拉超级充电站网络周游全国。”同样，特斯拉开发出进一步加强Model S加速性能的方法时，他们决定将这一选项称为“疯狂模式”——不只是内部这么叫，在车子的仪表板上也是这么写的。然后，他们找到了再进一步提升加速性能的方法，于是将新的升级称为“狂暴模式”。

之后，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吧”,他说，“我喜欢那种傻里傻气的荒诞幽默，我也喜欢科技，所以就把两者结合了”。

但是，我强调说，没有那么多的亿万富翁CEO——我问题刚提到一半，马斯克听我这么称呼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然后，他认真地跟我解释，他们最新的产品在爆发丧尸危机时有哪些优势。

“是的，我确实说过，我们要在危机防御领域成为领先企业。我真的很喜欢生物武器防御模式。我与设计空气过滤系统的工程师讨论时，我问他们：‘这个系统怎么样?能挡得住病毒或细菌吗?’他们回答道：‘挡得住，挡得住，什么都挡得住。所以基本不需要测量——数值小到忽略不计，不会造成任何感染，就像医院的手术室一样洁净。’于是我说：‘哇，所以假设有一种基因工程技术制造出来的超级病毒，车厢内不会受到影响?’他们说：‘是啊，我们认为不会。’我说：“好酷，那么我们就把它叫做生物武器防御模式吧.’”

不过，我觉得乐趣在于：要实干，而不是空想。同样，我们也用了“疯狂”和“狂暴”这样的字眼。

“是的，车子就像发狂一样地块。我喜欢《太空炮弹》这部电影。所以我们就将其命名为‘狂暴模式’。我觉得这够搞笑——也许未必人人都觉得搞笑，但我觉得搞笑。我的意思是，这个名称便于记忆。我想，相比‘0-60只需2.8秒’，‘狂暴模式’更容易让人记住。而我们的竞争对手往往没有幽默感，我想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3、设计宇航服(而且是样子很酷的宇航服)

马斯克还有很多其它的点子。如果有人提问，而他也正好有时间回答，他会谈到一些尚未实现的概念——比如制造一架用于长途飞行的垂直起降超音速电动飞机;一种他命名为“超级高铁”的全新交通形式，能够通过空气垫上的管道高速运输乘客。(他还有一家市值几十亿美元的公司——“太阳城”，主业是制造、安装太阳能电池板。虽然这家公司主要由他的两个表亲经营，但点子是他想的。)他面临的问题是，他的脑子里有太多能够给世界带来巨变的想法，但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一一实现。

先实现能实现的吧。所以，本周一晚，他开始研究宇航服。现在，他要去参观一种新型宇航服的最新原型样品，这件样品目前还在保密阶段。这将是第一款由一家私人火箭公司生产的宇航服，供宇航员进入轨道后穿着。他希望这款宇航服能在2017年投入使用。

“我们一直努力在美观性和实用性之间把握好平衡，”他坐在SpaceX的办公室里解释说。“要让一样东西既好看、又实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跟马斯克惯常的做法一样，他先制定一个计划，然后制定一个更大的计划。对马斯克来说，这款新型宇航服不仅要功能实用，还要具有很酷的外观，因为他要激起人们对它的想往——让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想象自己穿上这款宇航服的样子。

“如果我们要鼓励下一代走出地球，”他说，“就必须激发他们对这款宇航服的想往。要想让这种加压服发挥加压效果，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做得非常笨重，有各种各样的东西伸出来。”他笑道。他接下来说的一番话再次显示了他的脑子既聪明、又与众不同：“其实，”他说，“宇航服更糟糕的是后面，样子非常难看。我不知道你是否看到过‘联盟号’宇航服?”

我承认，我想不起来那种宇航服后面的样子。

“这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会让你看到后面!”他说。“真的很难看。”然后，他转动座椅，移到身后的电脑前，在谷歌上搜了一幅图片给我看。“连身体都站不直，”他滚动着鼠标说。所能找到的都是正面图，不过他满意地说，这已经足以证明他的论点。“他们总是避免拍摄侧方图。”

他还解释了背后的物理学原理：“想象一下，你穿着刚性材料的时候要弯腰——那么等你站起来后，后面一定会撅出来。所以，我们设计的宇航服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

我问：“所以，你可以减轻‘大屁股太空综合症’?”

“可以，”他答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似乎他不相信我竟然能够用技术术语准确地描述这个问题。“我们只要宇航服好看。穿起来舒服。”

你们设计的宇航服外观上与以前的宇航服相近吗?

“更像电影里的宇航服，”他说。“如果你见过电影中先进的宇航服，你就知道了。遗憾的是，这类宇航服在现实中不管用。只能用于好莱坞电影。”

我们坐着的时候，马斯克还向我解释了他对超级高铁的想法。

人们每天都遭遇交通拥堵，但面对这类情况时，很少有人能像马斯克这样反应。2012年7月，马斯克在前往海滨参加活动时，在Santa Monica大道上堵了45分钟。当时，他要去那边当着一群观众的面接受科技新闻记者Sarah Lacy的采访，结果他迟到了。“我不知道他们居然付费参加这场活动，所以我让这些人干等了那么久，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都是付了钱的，”他说。“我想到，‘天哪，必须想个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发生了两桩匪夷所思的事。第一件，就在他坐在车里、沿着Santa Monica大道慢慢往前挪的时候，他不仅想到我们需要一种新型交通方式，甚至还在脑海中绘制出了具体方案(马斯克从来不用笔记录任何事情)。第二件，当他到达会场后，马上把这一想法公之于众。“接受访谈时，我一开口就把什么都说了，”他回忆道。在活动现场，他说他的灵感来自旧金山和洛杉矶之间经常误点的加州高铁。在他看来，这种交通方式又慢又贵。“我说，”他回忆道，“‘想到一种更好的出行方式。’”然后，他在访谈中做出了一定的解释。

马斯克：这将成为第五种交通方式。现在我们有飞机、火车、汽车、轮船四种出行方式。但是，是否还存在第五种交通方式?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超级高铁(Hyperloop)。

Lacy：超级高铁?是不是就像杰森(Jetsons)地道那样?

马斯克：差不多。

Lacy：只要坐进去，它就能开动了?

马斯克：是的，它的平均速度相当于飞机的两倍。所以从洛杉矶市中心到旧金山市中心只要不到30分钟。

Lacy：你觉得这可以实现?

马斯克：是的，当然可以，绝对可以。

在接下去的几个月里，当有人向马斯克问起这件事时，他说等有时间的时候，他会发布超级高铁方案的开源版本，让其他人继续研发下去，同时，关于这个设想的实质，他也提供了更多令人费解的线索(“差不多是协和式飞机、电磁轨道炮、桌上曲棍球台三者的混合体”)。他的一席话在网上引发了诸多猜测，很多人对此抱有深深的怀疑。虽有众人万般催促，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没有就这个课题继续发表言论，也没有发表过任何文字内容。其中一个原因想必我们都知道：他有点忙。不过他现在告诉我，他的沉默还有另一个原因。

“事实上，”他说，“我的想法是行不通的，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这方面有个不太成功的先例，就是滑槽邮筒，我设想的这种交通方式就有点像气动滑槽邮筒的管路。但问题在于，气动方式是行不通的，因为空气柱的摩擦力实在太大，会导致空气变热膨胀，然后会产生巨大的反压力。所以气动方式行不通。只能短途行驶，不能长途运输。”

换了其他人，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马斯克不会。他继续思索：“有没有其他可行的方式呢?因为这是我想出来的，结果却发现行不通——这也太没面子了。也许还有其它行得通的方式。”

第二年，他宣布即将发布改进后的新概念。不过他对我坦言，其中一个关键细节是在最后一刻才想到的：“解决方案的最后一步——利用车厢前端的压缩机将空气压缩，并利用空气滑板喷射回来——这个点子我真的是在发布前一晚才想到的。那天我工作到凌晨三点，脑子里想着：‘这次应该能成了吧。’”

可以说，无论他发表什么，总有一大群人随时准备群起而攻之。但是，这次他却发表了一份极其详尽、长达58页的文件，其中是各种各样的计算、推理、图表和成本核算——虽然总有人会质疑，但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个计划已经无懈可击了，另有一些人已经准备开始建造、测试了。现在已经有一些竞争对手投入几百万美元研发超级高铁原型。马斯克没有公开表示支持任何一家公司，但他自己在洛杉矶建造了一英里长的超级高铁测试轨道，让学生可以验证自己的设计，并开展速度竞赛。虽然超级高铁距离完全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已经没人能指出其设计或推理存在任何瑕疵。

想必你也明白，其他人是不会利用业余时间去构想一种新交通方式的。

“是的，这只有在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心态下才会发生。”他回答说。“我一定要想到解决办法，不然就只能告诉人们这个想法行不通了。”

是的，但是在此之前，有很多人也是抱着决绝的心态去做事的，但他们还是没能得到这样的结果。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办法回避这一话题——只不过他没能想到。

“是的，”他承认。

马斯克曾在多个场合被人问起他的成功秘诀，他有时也试图解释。他提到了他做过而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比如积极征求批评意见，以及极其努力地工作。但我知道，他了解自己的过人之处。早在2007年，第一辆特斯拉汽车还未上路行驶，第一枚SpaceX火箭也未发射升空的时候，他在接受NPR采访时就说：“我擅长什么呢?我想，我擅长解决问题。在我看来显而易见的事情，别人却未必能看得那么清楚。我并非一定要成就什么了不起的事业。只不过，我能看到事物的真相，而别人在这方面的能力要差一些。”

8年后的今天，他试图总结出一些更实用的成功心得。

这十年来你所做的事，如果没有你，是否还做得成?

“哪些事?”

你在SpaceX所做的一切，以及你在特斯拉所做的一切。

“没有我，这一切是否能实现?有些事情显然不可能。我想，可能不会实现。”

那么，你是如何实现这一切的?

“要吸引人才加入公司，制定合理的战略，明确共同的目标，让他们为之奋斗，并互相合作。”

不过，我很肯定大家都是这么做的。那么你为什么能够比其他人更成功呢?

“这其实是因为他们要么实行了根本不可能带来成功的战略，而且在明知如此之后还不肯改变，要么是无法吸引充足的技术人才，后一种情况是针对技术相关产业来说的。另外，他们也有可能是在实现盈利之前就没钱做下去了，这种情况很常见。”

SpaceX的长期目标非常宏伟：殖民火星，为全人类建立“备份计划”。

是的，不过即便如此，仍然有人能逾越这些障碍。

他笑了。“没有，他们没能逾越。很少有人能逾越。”

你真的认为这些障碍几乎能阻止所有人走向成功?

“是的，当然。很多公司在成立初期就走错了方向。不过，关键在于是否能认识到，并及时纠偏。但即使做错，人们也总觉得自己是对的。”

2008年下半年，马斯克曾濒临破产，这是他个人奋斗史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的，我们曾有过非常非常艰难的时光，”他说，“SpaceX和特斯拉都从破产边缘死里逃生。”他已经多次讲过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从SpaceX连续三次火箭发射失败，到特斯拉在制造速度或成本方面的举步维艰，再到后面严峻的市场形势，两家公司都在依靠马斯克从PayPal赚到的1.8亿美元艰难度日，而他本人沦落到向亲朋好友借钱才能维持生活。就在最后一刻，危机终于解除：SpaceX第四次发射进入了轨道，并从NASA拿到了16亿美元的大合同;在特斯拉方面，在马斯克投入了最后的2000万美元后，其他投资者也同意投资同等金额，这家公司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即使到今天，一谈起这段时期，马斯克都会一反常态地情绪激动。最近在特斯拉工厂接受挪威电视台采访时，在谈到这段时期时，马斯克不得不要求暂停录制。听到我提到这件事，他显得很惊讶：“我当然会有情绪波动的时候!”

在今年早些时候，SpaceX又遭遇了那次危机以来最大的挫折：在连续18次发射成功后，一枚Falcon 9型火箭在执行国际空间站再补给任务时，升空仅两分钟就爆炸了(他们现在推断，造成故障的源头是供应商提供的一根小小的金属支柱)。“这是我们七年来首次失败，上一次失败的时候，SpaceX大多数员工还没来这里工作。上一次失败的时候，我们大约只有500名员工，而现在有5000名，所以90%的员工还从未经历过失败。”

我问他，在这种情况下，他有没有不得已作出什么令员工对失败更加恐惧的事。但他回答说，就是宣布火箭炸毁了而已——或者用实际术语来说，经历了“计划外的快速解体”(RUD)——这就足够了。

“我想，他们已经很清楚了，”他说。“只要我们犯错，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谈话接近尾声时，马斯克又开始收到定时提醒，告诉他开会要迟到了。他要去审核最新的宇航服原型了。他跟我说，只有少数内部人士见过这套宇航服。不过，他最终还是邀请我去一探究竟，只要别把宇航服的样子泄露出去就行。

今天早些时候，我参观了SpaceX工厂，那里有一个区域允许获得批准的宾客参观，这个区域是制造火箭、太空舱和发动机的地方。(不过你首先会经过展示钢铁侠服装的地方，这些服装之所以会陈列在这里，大概是因为有传闻说在电影《钢铁侠》里，导演Jon Favreau和主演Robert Downey, Jr.参照了马斯克的一些性格特点来塑造钢铁侠;而且马斯克还在《钢铁侠2》里友情客串——在一次派对上，马斯克跟钢铁侠大谈特谈他在现实生活中提出的电动飞机概念)火箭工厂内部果然很有意思——SpaceX就在这里将火箭和太空舱的各个部分组装起来，几乎一切都是自己打造的。但是我知道，有些地方外人是不能进去的。我们就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发现前面有一堵玻璃墙——里面是研发宇航服的地方。

在房间里，有一个人在等着。这个人穿着下一代SpaceX宇航服，面甲是打开着，显得有点笨拙。在马斯克和他的团队讨论的时候，他在那里一站就是二十分钟。其他版本(估计是早期或备选的原型设计)挂在房间后面的架子上。马斯克的态度丝毫没有压迫感，但他提了很多非常具体的问题——关于面料、关于颜色、关于布局方式，并给予实事求是的评价，说话不留情面。由于宇航服要在太空中使用，所以必然会面临一些实际的制约，对此他们进行了讨论。现场不时爆发出笑声。对于他所看到的，马斯克有满意之处，也有不满意的地方;他提出了大量改进建议。同样，我觉得他的描述非常贴切，这套宇航服更像电影里的道具。我想，他不会介意我找找看衣服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会撅出来。

责任编辑：崔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