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亏后的路线
“公司这三年的战略方向和选择是正确的。”史立荣曾在公司三季报发布后说,“但是在战术和执行路径上存在问题,对策是做减法,调结构。”
战术及路径把控缺位
11月中旬,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专访时,中兴通讯副总裁孙枕戈表示,“中兴通讯的战略,是坚持出现在国际主流通信市场的舞台上,确保公司在通信行业里的主流地位,无论是欧美、日本还是澳大利亚,一定要有自己的份额、有自己的声音。在过去8到10年,全球主流通信厂商已经减少到4、5个,而中兴依然还是主流厂家之一,成绩也取得了预期的目标,无论是在欧美还是日本市场,我们都打开了局面,对销售额和利润也有比较多的贡献。”
孙枕戈说,失误在于,虽然中兴要打开“大国大T”的市场,要取得相应的市场地位,但在执行过程中,过于以“结果导向”。在打开一些市场的过程中,代价比原先预想得更大。
他表示,今后,不仅战略方向上要做管控,在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路径上,在结果和过程之间,都会尽力取得平衡。
事实上,这对中兴早已不是一个新话题,侯为贵此前在接受媒体时曾表示:“如何达成市场占有率和利润之间的平衡,还是有难度的”。
对于当前面临的困境,中兴的心态似乎不错,“作为公司而言,一项战略从头至尾始终正确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孙枕戈强调,中兴历来都奉行“现金流第一”原则,他认为,前段时间给外界造成的印象,主要还是由于一些经营单位为了打开市场,对利润的把控程度偏弱,因此造成规模增加,利润却没有同步增加的结果。
“公司对现金流、对应收账款的考核始终非常严格,但问题是,时代已然不同,市场已经变化,对公司的要求也不一样了,不能刻舟求剑。”中兴通讯地方分公司负责人吴华说,“殷一民任职时,我们只要在国内做得好就行,但如今得到国际市场上打拼。这是一个要求更高更多的市场,不仅仅在于收款考核。道理很简单,如果从项目开始时就算错了账,最后即使再强调收款指标,又能向谁去收钱?”
“不轻易退出也不贸然进入”
世易时移,中兴通讯如今又走到了转变的路口。
“从宏观层面看,受到电信业和欧美经济不景气的影响,新订单从去年开始就减少了。今年则是扩容合同多,这些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正好在三季度爆发。”孙枕戈分析说,“微观看,一般二、四季度稍好,一、三季度原本就是淡季,今年更受到国内运营商集采模式调整的影响。对于中兴来说,原先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国内集采合同,且合同量也不是很大,可价格一般都不错。而集采以后,所有人都盯着这块份额,运营商也由此利用供应商的弱点,价格压得比较狠,因此集采虽然份额大,但是利润都很薄。”
手握诸多海外市场份额后,中兴对待不同市场的态度将逐渐分化。
原中兴通讯员工刘洋分析说,细分来看,印度是一个低毛利、低价格市场,在那里,很多运营商都亏损,中兴、华为等中国企业在当地的战略值得商榷;利比亚和伊朗市场则是政治原因,中国企业在这两个市场上,很难有更多作为;在非洲其他市场,由于大多是欧洲和中东的运营商在运营,如今受经济危机的影响,也大幅压缩了投资。埃塞俄比亚则由于华为的进入,价格也势必会被拉下。
“已经打开的大门,不会轻易退出。中兴将珍惜市场地位,深耕细作,在这个市场中获取更好的收益。”孙枕戈说。“但对于没有砸开的市场,比如美国系统产品的市场,我们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义无反顾地砸了,政治条件和经济条件都与过去不一样了。对这些还没有打开的市场,公司会认真分析,哪些是值得打开的,哪些会缓一缓。”
回归稳健经营
当下正在改变的外部市场环境,正给中兴通讯重回“稳健增长”道路提供了契机。
由于主流供应商的态势已基本稳定,各自有了相应的份额边界,新增合同正在减少,也很少有运营商再谋求建设一张全新的网络。设备商的主要阵地,将转移至各自的市场内,寻求一些扩容类的机会。而扩容类的合同,正是设备商们垂涎的高毛利合同。
“扩容类合同必然导致以现金流和利润为主,改变以往对市场份额和规模的追求。客观地说,今年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因此在规模方面,公司也不会做过多的要求。我们预计接下来一两年都会维持这样的局面,这也意味着回归稳健经营的本来面目,更加注重现金流、利润,并与规模之间取得一定平衡。”孙枕戈说。
谈到未来的发展,孙枕戈认为,全球通信行业整体经历了三十年高速发展,将转入稳步精细化增长的状态,运营商关注点聚焦在网络运行效率和用户体验。近几年,随着移动互联网等产业的高速发展,对运营商基础通讯网络提出了更高的带宽资源需求。中兴通讯在4G时间窗面前拥有比3G时代更好的布局。
/内部变革/
引发争议的架构之变
成立之初,中兴通讯曾按照事业部模式运营。但随着公司规模的扩大,中兴将公司架构逐渐调整为产品线与区域销售平行的运营体系。
如今,在保留利润丰厚的手机体系之外,中兴通讯几乎已摒弃了事业部体制。
架构调整下事业部模式淡出
这项由公司执行副总裁何士友直接掌控的业务,近年来已在中兴内部日益凸显出重要性。“无论是营业收入还是毛利,手机业务的占比提升都比较快。侯总说过,希望将来终端产品与系统产品对公司的贡献,各占半壁江山。”孙枕戈说。
具体的操作中,中兴将慢慢淡出低端市场,在中高端产品上进行更多投入。中兴认为,低端市场的竞争太过激烈,而且在低成本的情况下,很难做出符合中兴品质要求的终端产品。
而在手机体系之外,中兴通讯内部又一轮的架构调整,已渐次展开。
史立荣履新后,曾对体系作出调整,鼓励研发。“当时要求后方的人员向售前转移,每个部门都被安排了名额,到前方去、到海外去,这是资源调配的方向。”上述原中兴通讯产品经理周强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但在周强看来,史立荣的政策似有些“矫枉过正”。“在华为,响应客户需求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在中兴,问题可能会先到售前支持的技术人员手上,如果他们不能解决,再转到测试部,如果测试部依然无法搞定,再交由研发解决。部门之间沟通的成本非常高,通道不直接。”周强说。
复杂架构造成“内耗”
这其中或多或少涉及复杂的公司架构问题。
在中兴,干部被按级别分为5层。其中总裁史立荣为1层、执行副总裁为2层、高级副总裁为2.5层,执行副总裁与高级副总裁一般为公司各体系——如手机体系、财务体系、产品研发体系的负责人。3层则是产品线的负责人,以及各区域营销事业部的负责人。
在海外市场,项目由营销事业部下属的各地区代表处负责接洽,代表处会派出项目经理、客户经理、商务经理、产品经理等与对方谈判,同时会向国内要求派人支援。此外,由于项目通常会牵涉诸如无线、固网、交换机等多个不同领域,此时也会要求产品线人员支持,分头与对方进行各个产品线部分的谈判。
在中兴,这部分人员被称为“售前”。通常,营销事业部的一把手分管售前,副手则分管售后。
这直接导致“售后”在话语权上弱于“售前”,矛盾也由此滋生。
首先,售前缺乏技术实力,因此在项目谈判时,需要由国内调配技术骨干前往当地支援。但调配哪些人支援,并不由地方代表处决定。此时,是调派富有经验的老员工,还是缺乏经验、只把项目当成练兵场的新手,往往能决定项目的成败。“同样的一份订单,是由用心的老员工操作,还是由新手操作,毛利差距可以达到20%,这意味着项目可以从赚钱到亏本。”上述中兴地方分公司相关负责人吴华说。
谈判完成后,项目经理与产品线员工会分别与售后交接。而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下,售后经常会发现难以满足所签合同的要求。
“例如售前与客户签订了满足一定覆盖率指标的合同,那么,覆盖率究竟是95%,还是98%?这小小三个点的差距是非常大的。提升覆盖率就要多建基站,建站就要花钱,而项目运行下来,钱往往就不够用。”周强告诉记者,“售后会与售前协商处理,但有时发现连项目负责人都找不到了。”
在他看来,互相推诿的现象并不鲜见。
管理诟病早该变革
吴华则告诉记者,有两笔亏损的单子,最后都是报到总裁史立荣处,由他亲自拍板接下。“但如果让领导去决策一个他不熟悉的项目,那对他的要求也太高了。”吴华说,“这本是应依靠制度解决的问题。事业部制时,各立山头,但都对自己的部分负责。现在搞平台制,资源共享更容易了,但又发现没人负责了。”尽管如此,他并不认为中兴应重回事业部体制,“不能抱着以前的老路走”。
“体制是每个部门只管好自己的事。”周强抱怨说,“在华为,出了问题是领导负责,哪些产品怎么做,大家会一起讨论。但在中兴,大家喜欢互发邮件,上面记清楚哪件事情是谁决定的,先为自己留下后路。”
为了解决这一矛盾,从去年年底开始,中兴将原先与区域销售部门平行的产品线体系,分为方案经营部门与研发部门。由此,区域销售部门将获得专门的方案经营部门支持,方案经营部门则根据销售部门的反馈意见,形成研发立项。这样,此前面向全球市场的产品线得以更贴近当地市场,各产品经理也由此前的面向全球市场,转向对区域性市场的深度耕耘。
中兴通讯希望由方案经营部门承担“转换”工作,改变如周强所说“当前方提出需求后,经过层层传达,往往至研发部门时,已无法真正了解实际需求”的情况,以此提升内部效率。
海通证券的研报提及,三季报显示公司营业费用率和管理费用率(不包括研发费用)同比分别下降0.4个和0.3个百分点,这主要受益于内部机构的精简和运营效率的提升。“早就该向管理要利润。”原中兴通讯员工刘洋如此评价。
欲效仿华为“医治”大企业病
更多的调整则集中于公司总部。“总部会执行比较严格的扁平化的结构,压缩层级,合并职能部门。这几年,总部在全公司所占的人员比例有上升趋势,不利于公司的整体经营,也导致在流程沟通、信息通达方面过于繁复。有些干部也会从管理岗位上转出,从行政管理干部转至业务的项目线上。”孙枕戈说,“例如战略系统,原先至少三级以上,公司总部一级、销售或产品研发体系一级,之后再是具体的销售执行部门和研发的执行部门。现在将体系一层与公司总部一层合并,公司总部的战略就直接对接下属经营单位的战略。”
在记者接触的不少中兴通讯员工看来,任何一家企业扩张至一定规模,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大企业病。“据我的观察,中兴的干部们,职位越高工作越累,他们缺乏学习的时间,间接导致工作效率的下降。”吴华说。
华为也有过这样的窘境,任正非曾掀起一场运动式的“奋斗者计划”,老员工们“自愿”领取工龄买断金,换工号,以新员工的身份入职。
“中兴也需要这样的做法,解决部分老员工或是中高层安于享乐的问题。”谭炎明说,“一部分元老,在企业发展阶段,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随着技术的快速更新换代,他们的知识结构和能力已经跟不上,在转型中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在无法淘汰这些人的情况下,应安排到养人的岗位,而不是做事的岗位。对另一批人,他们的技术和知识结构仍能跟上,但是在公司有了一定积累,如今更愿意享受生活、享受成果的,则应想办法消除他们的惰性,在激励和考核方式上,要转变方式。”(每日经济新闻 孙嘉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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