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锦：“五位一体”的改革涉及“上层建筑”

以下为发言实录：

三中全会确实这个文件公布以后，社会反响比较强烈!还是很大的。这个文件，我自己参加了起草的过程，我觉得确实是一个全党智慧的结晶。几次征求意见，每次都有上千条，甚至几千条，每一条都在认真的研究、讨论和吸收。我印象比较深的，在全会快结束的头一天晚上，政治局实际上那个稿子已经通过了，第二天上午十点钟以前把那个修改稿再过一遍，我们印象中，它只是走那么一个过场，但是在试点中，我们确实看到还有很多新的修改意见，而且确实也都吸收了。

我们这个党内民主，过去我还确实要提，所以是全党全社会智慧的结晶，我觉得这句话是真的，它不是虚的。经济学今天讲的，咱们党的文件的形成，确实是各种意见也是在交锋。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讲，也是公共选择的这么一个结果，当然我们也有我们的特点。

我先讲一讲三中全会，对我们怎么来理解，中国经济形成一个新的体制，就是改革的方向，力度这个方面影响比较大的一些理论和政策上的突破。话很多，三中全会有很多话，一句话就是一个很大的改革的举措。我讲这么五个方面的问题。

一个是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这句话出来以后。当时我们在起草的时候，其实有一个想法，就是说能不能有一个概念叫做现代国家治理结构，大家感觉到这句话可能有很多联想和争议，所以经过反复的讨论以后就成了现在这句话，促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这句话应该说，我觉得包容量是相当大的，首先从我们讲现代化理论来讲，过去我们讲技术的现代化，产业的现代化和经济方面的现代化，比如现代市场经济，现代企业制度等等。这一次实际上，就是用我们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观点来讲，过去讲的是生产力和经济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一次讲的上层建筑的现代化问题。但是这一次，我感觉到很大程度上实际上提出一个问题，是扩题，怎么样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应该说需要研究的问题很多，它的包容量和可扩展性也是很强的，可能需要一个开放的态度。外边好的东西我们是要吸收的，但是中国本身也有很多好的东西，怎么进行总结，这是一个问题。

第二，这次文件影响比较大的，或者文件看了以后，感觉是超出预期的，对市场的重新定位改了两个字，把基础性的改为决定性。这两个字改了以后解读也比较多。我个人感觉到，如果我们一定要从理论的角度来讲，确实也还有一些新的东西，这次文件中间，我希望大家能够关注三个关健词，市场规则、市场信号和市场竞争，它实际上解释为什么说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能够起决定性作用。那么市场规则，我们讲最重要的是公平竞争，而市场信号就是给资源配置提供一个正确的一个尺度或者信号，整个产业的进步都离不开市场竞争。所有的这些事情，除了市场，其他的机制主体，它是不可能提供的。

另外一个，它主要不是讨论理论问题的，实际上是在释放一个很重要的政治信号，就是新一届中央领导集体在推进市场化改革这个问题上是坚定不移的，不动摇，不后退，不停步，而且要有新的突破，要上一个新台阶。这对国内外增强对中国改革开放发展前景的信心，稳定预期，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个，就是讲了两个"都是"，两个"不可侵犯"，这个应该说是一个重要的突破。非公经济和公有经济在中国这个地位问题一直有争议，虽然说非公经济从国际讲的话，它与公有经济定位是相同的，但实际上是有差别的。这次两个都是，都是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们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这个实际上是一个重新的定位，能不能把非公经济这个定位侧重提了一下，和公有经济的地位是一样的，没有老大老二之分，高低、贵贱之别，应该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来进行竞争。这块我觉得还提出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就是国有资产的管理要以管企业为主转向管资本为主。另外我们的资本到底是干什么?这一次重点提了提供公共服务，发展重要的前瞻性战略性产业，保护生态环境、支持科技进步、保障国家安全等等，这个实际上对国有资本发挥作用的领域，我觉得实际上是一个进一步的明确或者是一个重新的界定。另外特别强调，就是发展混合所有制企业，就是以后可能是这个企业的所谓所有制特性会逐步的弱化，这么多年一直讲所谓国进民退、国退民进等等这类的问题，今后应该说，可能更大程度上或者更大的可能性，就是国资、民资同进同退，因为在同样一个企业，不同的所有制企业里，都可以在同样一个企业里边找到自己的位置。

第四，就是实行"负面清单"的管理模式，"法无禁止即可为"。所谓“负面清单”这个概念，也是指出禁止和限制做什么事情，什么事不能做，除此之外都能做，你都能做的范围就非常大了，这样为市场化提供了更大的空间。最近上海自贸区进行了这个实验，可能有表扬的，但是批评的比较多。几乎把咱们原来的审批中间的，就是禁止和限制类的这个项目，把它靠转过来，但是我的感觉，应该说还是有进步，进步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把以前允许和鼓励类这个项目，把这个单子砍掉了，砍掉了以后，整个单子实际上还是缩短的，但是以后的话，这个负面清单这个单子可以进一步收缩，这样就可以减少一些腐败的东西。

另外负面清单从国际上来讲，大部分情况下用的是对外投资这样一个领域来讲负面清单。这一次我们把它推广到我们的国内，平等的用于国有和非国有，外资和内资，我们刚开始这样写的时候，还有点担心，说能不能立得住，最后看来是立住了，我觉得这个确实是表明了中央以开放促改革建设高水平市场经济体制的这样一个勇气和决心。

第五个比较重要的判断，也是一个很硬的判断，就是一句话，凡是能用市场形成价格的都交给市场，政府不进行，不让干预。因为我们现在讲的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一些决定性的作用，其实具体体现为市场在决定价格的时候，它起最大限度的来发挥作用，能用市场决定的价格还是交给市场。因为我们现在政府的干预或多或少还是存在的，这个文件中间特别指出，像水、石油、天然气、电力、交通、电信等领域的价格改革，特别是竞争性环节的这个价格的改革还是要推进的。政府定价的范围主要限定在重要公用事业，公益性服务和网络性自然垄断环节，提升政府定价过程的透明度和公众参与度。

大概这五个方面，我们看这个图景，国家治理结构、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我们现在讲的五位一体的改革实际上涉及到我们讲的上层建筑的问题，它要现代化，市场起决定性的作用，整个市场占大的空间，就是经济这一块。

然后从所有制这个角度来讲的话，不同的所有制，公有和非公有，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特别是这一次讲了两个不可侵犯，其实是以我们党的文件的方式给各种所有者，特别是非公经济的经营者和生产者，给他提供一个产权保护的公共产品，希望他们心理能够稳定一点，能够改变预期。

再下来以后，负面清单，实际上就是进入市场，这是完全另外一种思维方式，不是说你能干什么，而是你不能干的，你除此之外都能干。最后就是价格，能由市场决定的都交给市场。五个大的命题，实际上从不同的层面来讲的，从高到低，就勾勒出了中国下一步，就是我们讲的市场经济，实际上是一个高水平的中国经济，它应该朝什么方向改造一个什么样的程度，把这些问题，应该说基本的空间都给展现出来了。

最后我想说一句，这个文件刚开始实际上有公报出来，有些人感觉到不过瘾，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为什么呢?因为公报里边都是一些决定的标题。按照我们的常规，全会以后，应该是一周以后这个决定才开始正式公布，因为有一个传达的时间。大家知道在15号的时候出了一个意外的事件，有人把这个东西拍照了，全文在网上就公开了，所以中央也是当机立断，在15号晚上就把这个决定公布了，公布以后反响非常热烈，包括一些对改革要求很高的人，我觉得其实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很大程度上就是我刚才讲的这几个点是超出预期的。大家说这个文件不错，但是问题是能落实到什么程度?能打多少折扣，我看有些人最近也做了一些研究，说历届三中全会写的都不错，但是落实的有多少，有人来做了数量分析，有人还调侃，说是如果过去的三中全会文件都落实的很好的话，这十八届三中全会的文件可能都没有必要写了。

最近习总书记，上个礼拜在山东视察的时候讲了一句话，叫做"一分部署，九分落实"，所以这个落实的难度非常大，但是这次还有一个亮点，中央要成立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这个小组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落实，我想也是显示了我们中央"言必行，行必果，知行合一"这样一个改革的核心和战略的部署，这就是我初步的一个想法。来源一财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