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部查雾霾源头：北京怨河北河北怨内蒙

[摘要]在京津冀的大气污染上，一直流传着北京怨河北、河北怨内蒙之说。

刘金松 于华鹏 宋馥李

一场来自西北的冷空气终于将笼罩在北京上空的雾霾一扫而空，压抑多日的民众也迎来了久违的风和日丽，纷纷在各种社交媒体上晒出各种蓝天、白云照片。

就在前一日，来自美国纽约的Joey，还在怀疑他北京家里的那台空气净化器是否真的有效，糟糕的空气质量，一度让他苦闷不已。虽然终于送走雾霾，但百姓对空气质量的纠结却更加挥之不去。

这一轮雾霾是北京监测PM2.5以来最漫长的煎熬。自2月20日开始拉响空气重污染预警，一直持续了156个小时，其中橙色预警132个小时。

一时，网络上充满了对糟糕空气焦虑的人们，更多的是宣泄着一种不满。北京大学的学生们，甚至给校园里一些名人塑像戴上了白色口罩。

更为着急的是担负中国看护环境重任的国家环境保护部。事实上，此次“史上”最严重雾霾爆发之前，环保部已派出12个督查组奔赴京津冀及周边灰霾重灾区进行明察暗访。

国家领导人的视察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示出对环境的高度重视。雾霾持续的第六天，国家主席习近平现身北京最古老街区之一的南锣鼓巷，新华网特地在新闻标题中强调，“雾霾中视察，同呼吸、共命运”。

经济观察报(微博)从国家环保部了解到，最让人困扰的雾霾来源问题将很快会有官方结果。2014年6月底前，国家环保部对北京、天津和石家庄三个城市污染源解析的初步结果将首先完成，结果会在上报国务院之后适时向社会公众公布。

督查风暴

一位参与环保部督查行动的人士表示，此次督查主要是对重污染天气应对工作及《大气十条》落实情况进行专项督查，范围涉及7省、12市，分别为北京，天津，山东德州，河南郑州，山西太原，内蒙古包头和河北石家庄、邯郸、保定、唐山、廊坊、邢台，污染重镇河北占此次督查城市的一半。

据上述参与督查行动的人士介绍，华北督查中心、华东督查中心等环保部下属的区域督查中心每年都会定期对主要污染物减排进行督查巡视，从去年11月份开始，环保部又启动了以月为周期专门针对大气污染应对及《大气十条》落实情况的督查。

与前几次督查相比，2月中旬开始的这次督查规模更大、公开程度更高，而且采取了异地交叉督查。比如北京市环保局督查河北保定、河北省环保厅督查包头市、天津环保局督查山西，山东环保厅督查天津、内蒙古环保厅则督查邯郸。

督查结果也直指问题。在环境保护部华北督查中心对北京市周边区县的督查通报中，直指发现的四个问题：一是面源污染仍旧严重。城乡结合部及农村地区有烧荒、烧秸秆、焚烧垃圾现象，经了解此情况常有发生，当地疏于管理;二是燃煤散烧、自建小锅炉现象依旧存在;三是建筑工地、砂石堆放场、煤堆、料堆等地面覆盖率低;四是企业环境保护意识淡薄，排放严重。

对涉及问题的当事方，通报中并未进行回避，而是直接点名道姓。北京铁路局石景山西工务段自建锅炉冒黑烟;门头沟区金地集团西山艺境楼盘项目施工现场土方未覆盖;金隅集团下属公司房山区太行前景水泥有限公司除尘设施不运行;燕京啤酒北厂锅炉烟气密封不严，存在漏气情况;牛栏山酒业公司三台锅炉烟气均未实质脱硫，数据造假。

在对郑州的督查情况通报中，还对当地企业拒绝或阻挠督查组进入厂区进行执法检查的情况进行了曝光。新郑市恒益瓷业和新郑福华钢铁集团，督查组在出示证件要求对企业进行检查后，均被门卫以“主要负责人不在”挡在门外。在登封市铝庄碳素厂，相关负责人阻挠执法人员拍摄取证。

督查中暴露问题最多的依然是河北，督查组在唐山查看的46家工业企业中， 34家存在各类环境问题。在对河北的督查通报中，督查组还对企业躲避检查的一些伎俩进行了披露：督查人员暗访时发现，正定县金石化工有限公司两个烟囱都向外排烟，但第二天明查时，企业则称部分设施故障，当日停产;新乐市东方热电有限公司脱硫设施不能正常运行，监测数据混乱。督查组在部分企业实地测量的烟气出口数据和企业在线监测设备有差异。

一位环保部相关负责人表示，随着京津冀及周边地区空气污染呈加重趋势，环保部又增加6个督查组进行巡视督查，将主要以暗访督查为主。

在督查组四处出击的同时，一个前置性的问题却依然困扰着政府和公众：谁才是污染元凶。

源头待解

目前对大气污染解析最翔实的当属北京，但是关于北京大气污染源头解析的版本也最多。根据北京市环保监测中心发布的研究结果，北京市大气污染来源主要包括两大类，一类是本地排放来源，一类是外来传输来源。其中，本地污染源占比75.5%，机动车污染贡献22.2%，其次是燃煤污染贡献16.7%，工业源污染16.3%，扬尘污染占15.8%，其他方面占4.5%;外来传输污染源占比24.5%。

除北京市官方公布的数据外，中科院大气物理所研究员王跃思也在2013年初对外公布了其在承担的国家课题“大气灰霾追因与控制”专项组中“大气灰霾溯源”项目中的初步研究成果。就北京而言，结果显示机动车为城市PM2.5的最大来源，约为四分之一，其次为燃煤和外来输送，各占五分之一。

王跃思的数据与北京官方公布的数据相差不大。不过，在2013年底，同为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的张仁健对外公布课题组成果却引起了极大争议，焦点是机动车尾气贡献只有4%。随后中科院紧急召开新闻通气会，表示该院“大气灰霾追因与控制”专项组召集相关专家进行认真探讨，认为“4%”的数字被严重低估。

单个城市的分析尚存争议，区域内什么对空气污染影响最大更难定论。在北京市环保局对保定督查过程中的一个座谈会上，在座的河北保定方面都认为那项北京机动车排放只占PM2.5来源4%的研究肯定不准。在京津冀的大气污染问题上，一直流传着北京怨河北、河北怨内蒙之说。

但对污染源头的分析很快就会有官方结果。据环保部监测司副司长朱建平透露，环保部于2013年初启动了对京津冀、珠三角、长三角区域的污染源解析工作，目前已有25个城市正在进行污染源解析。2014年6月底前，北京、天津和石家庄三个城市将首先完成污染源解析的初步结果，到2014年年底，京津冀、珠三角、长三角区域完成源解析的初步工作，解析结果将上报国务院后向公众公布。

对于环保部的空气污染源解析报告与地方政府或中科院等研究机构的解析有何不同，朱建平表示，对于研究机构来讲，源解析可能只是一个论文或课题，但对于环保主管部门来讲，环保部门要就此治理，所以环保部的数据力图使分析结果更符合实际情况一些。

在监测指标上，除PM2.5、PM10和二氧化硫等常规的6项指标外，还将对挥发性有机物、炭黑和铵盐等可能会对6项指标产生影响的指标进行监测和分析。同时还选择各类长期监测点位，进行不同高度的分布监测和分析，因此环保部将采用激光雷达、质谱分析等比较高级的仪器。对此环保部还专门下发了一套监测指南，如何操作，做哪些指标，布多少个点，监测多长时间等有相关规范。虽然在分析模型上各种研究都差不多，但在基础工作和数据方面，环保部门还是具有优势。

和研究部门对污染源头的分析相比，民众对雾霾只是有着直观的感受。初次遭遇北京的雾霾时，Joey觉得这和家乡壁炉里冒出的烟雾明显不同，味道更呛，嗓子会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而在他到石家庄出差时，他又发现那里的雾霾有股酸酸的味道，并伴随着化工业的刺鼻气味。但是他也承认，随行的中国朋友并没有感到不适。

影响几何

2月27日，虽然大气状况在冷空气的帮助下已经明显好转，但唐山市的环保督查仍在继续。在环保部的督查之后，河北各地市的自查也在迅速升级。

唐山市古冶区一家焦化企业负责人屈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刚刚送走了市里的环保督查人员。这几天，周边的焦化企业都加大了环保设备的维护，确保不出纰漏。因为京津冀的重污染天气，他们的企业压产了30%的产能。公司采购的煤炭，要求含硫量不超过0.75%，购入这种高质低硫煤，比普通煤种每吨成本上升十几块钱。一方面是压缩产能，一方面是成本的上升，屈阳感叹今年的焦化企业将注定艰难度日。

在大气污染治理的行动计划中，林林总总的措施多达几十项。首要的一项措施，则是削减燃煤消费量。就燃煤而言，根据国家六部委2013年9月下发的《京津冀及周边地区落实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实施细则》的要求，到2017年年底，北京市要净削减1300万吨，天津净削减1000万吨，而河北则净削减4000万吨。在数字背后，三地面临着的压力截然不同，相对于城市人口的煤改气和煤改电，拥有7000万人口的河北，不仅要让所有的工业企业削减燃煤，广大城镇和农村地区的燃煤问题，面临的压力更大。

事实上，大气污染的治理注定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根据国务院2013年9月颁布的《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到2017年，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区域细颗粒物浓度要分别比2012年下降25%、20%、15%左右。绿色和平能源项目主任周嵘表示，即使按照年均浓度下降5%这一目标，按照这个进度，大部分地区达到空气质量标准也不是短期能做到的。而参照发达国家的治理经验，王跃思表示，“20年能呼吸上干净空气已是比较乐观的情况。”

与治理需要一个过程相比，大气污染对健康的影响却在上升。北京市肿瘤防治研究办公室副主任王宁介绍说，PM2.5在空气中每上升10微克/立方米的情况下，肺癌的死亡率能够上升8%。在王宁看来，8%是一个非常快的速度，通常1%-2%是合理的。而从肺癌的生物学特性来看，一般公认吸烟会导致鳞癌(肺癌的一种);空气污染、室内PM2.5更多的会导致腺癌(肺癌的一种)。

而从北京登记的肺癌数据来看，男性患者80%吸烟，女性患者中吸烟的不到20%，非吸烟者得肺癌的一个可能诱因是和空气污染有关。而从北京市的统计来看，肺癌患者中鳞癌的比例在下降，腺癌的比例在上升。

已在北京生活6年的Joey正在学会应对北京糟糕的空气，他跟着中国的一些电视节目学会了如何抗霾：口罩要买N90的;空气净化器的说明书上要有明确标示可以过滤PM2.5;雾霾天开车，内循环可以比外循环减少近一半的污染……

不过，让Joey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大家一边抱怨空气质量不好，一边还要争着去买车;为什么在严重雾霾天气中，一些公众场所还有那么多人在吸烟。但在外来者Joey看来，如果中国政府下决心，雾霾还是能够治好的。




 

责任编辑：乔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