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甸6.5级地震牵动人心,在各方展开紧急救援的同时,地震的预报预警问题又一次摆到公众眼前。
每一次地震过后,网络上都会涌起一股对“神预测”的追捧,内容大多为在地震前,某机构已经预测出了地震将要发生。但有的专家认为,这样的预测好似“玄学”,偶尔“说对了”的背后是不计其数的“说错了”。
在突如其来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面前,人们期望有方法能提早预知,有充足的时间防范,但很多时候,这只是一厢情愿。
“神秘“的地震预报
目前,临震前的预报尚无任何国家能够准确进行。1975年,地震专家们曾对辽宁海城地震进行了成功预报,当地老百姓提前转移,极大减少了生命和财产损失。这是我国首次实现了对7级以上地震的成功预报。但此后,准确预测强震的消息鲜有出现。
中国地震台网中心研究员孙士鋐告诉记者,复杂和突发的特性使得地震预报难度高,但并不意味着相关的科研是多余的。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活动构造室主任冉勇康表示,近年来,我国与地震预报相关的研究项目很多,经费也一直在增加。
冉勇康说,研究经费看起来很多,但需要支出的地方确实不少,例如,很多时候需要对地震遗迹采到的样品进行测试,一个样品测试就需要花4000~5000元,一个地方需要测试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样品;几经周折找到合适的地点进行勘测和打孔时,遇上农民的庄稼地还要赔钱;在外地打孔勘测大多都需要1~2个月,有时候还需要专门建房屋保护勘测点。当设备存放在老百姓家并保证设备24小时不间断运转时,也要给报酬,“一天十几个人的团队消费要1000多元”。
孙士鋐认为,财政投入是有限的,所以首先要搞清楚,哪些地方是有可能发生地震的,需要进行科学的评估,再进行重点监测。同时,财政投入还要考虑到未来如果发生地震,那么地震的等级可能是多少?会对当地造成怎样的影响?这还涉及当地的人口密度、经济发展水平等多种因素。投入多少,不能一概而论。
地震预警:与时间赛跑
与地震预报在地震发生前做出预告不同,地震预警是在地震发生后,利用电波和地震波的速度差,为其他可能受到地震波及的地方发出预警。这更像是预警系统与地震波赛跑,预警系统通常能够领先几秒到几十秒不等,抢先一步送来消息。
简言之,地震预警是在地震已经发生的前提下,利用电波比地震波快的原理,在震中正发生地震但还没有对目标造成破坏前,抢在严重灾难尚未形成之前发出警告,从而减少人员伤亡及次生灾害。据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所长王暾介绍,中国地震系统的理论研究表明,如果预警时间为3秒,可使人员伤亡比减少14%;如果为10秒,人员伤亡比可减少39%。“各个国家的预警投入都不一样,我国在不同地方采取的做法也不同。要做到有效预警,预警监测的台站一定要密。现在国内两个地震台间的距离为100~200公里,这样的现状对预警是很不利的。”中国地震台地震预报研究所研究员陈会忠告诉记者,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两个监测台站间的距离基本上为10~15公里,在我国南北地震带上已经有2000多个站点。现在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在使用廉价的地震检测设备,不再使用传统的地震仪,而是MEMS(微机电系统)传感器,配上类似手机这样的智能化操作系统。“每十公里布设一个,从而对检测到的强震发出报警信号。”传统的地震仪器需10多万至20万元,建成一个地震台则需花费上百万元,而使用廉价的地震检测设备相对于传统的地震仪成本少许多。
在预警发出后、没有明显震感或没有造成破坏前发出预警,人们可以尽快进行反应。预警时间短暂(1~5秒)可以就地紧急防灾、做好心理准备,预警时间较长(10~20秒),可以进行人员疏散,并尽快关闭城市供电、燃气、化工设施。
预警系统的原理决定了地震预警系统能够提供的应急时间是有上限的。
在几秒至数十秒的时间内,人们能够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减少损伤?停止列车、离开电梯、转移医院仪器和设备……有限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但是不能做的事却更多。
预警之外,还有很多需要补的短板
陈会忠认为,预警这个词不是很准确,叫“地震报警系统”更合适。
有一些研究机构说,可以利用纵波来判断是否发生大地震,并在地震发生6秒后发出警报。陈会忠的计算表明,地震发生的6秒钟内,纵波以每秒钟6公里的速度已走了36公里,横波以每秒3.6~4公里的速度已走24公里。以震中为中心,24公里为半径的圆里,得到警报时可能已受地震波影响。这个圆成为预警的盲区,盲区以内的居民获得逃生的时间非常有限,预警系统在盲区内的效益相对很低。而在盲区外,尤其是距震中30公里以外地方的居民则可获得一定时间来逃生,“预警的科学性在于使盲区以外地方的居民获得紧急逃生的时间。”陈会忠以一个例子解释,假使地震台在震中地方,地震波从距震中10~12公里的深度传到地面上来得用2秒钟,而接收到地震波后需用2~3秒钟进行判断,单个地震监测台有时无法判断地震真正情况,可能还需要旁边辅助的检测工具用1秒钟辅助判断。“地震波发出6秒钟后发出警报已经是相当高的水平”。
在孙士鋐看来,发挥预警作用,首先要建立预警系统针对的明确对象,“要经过充分的认证,不要盲目建预警系统”。如日本,因为范围小,利用地震震动的阈值预警后,它的核电站、高铁等重要的设施会马上停止工作,预警有一定的作用。
孙士鋐表示,我国国土面积大,很难确定预警系统建在哪里最合适。“问题不是提前多少秒预警,关键是在哪里发挥效益。”孙士鋐表示,提前预警是必要的,但关键是要有价值,要有对象,如果北京地震,那成都预警有什么用?
从技术上来说,推广地震预警系统并不存在难题,但是预警系统只能减少人员伤亡,不能避免人员伤亡。
此外,预警系统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越是地面运动强烈的极震区,能提供预警的时间就越短;对预警系统依赖越弱的地区,能提供的预警时间反而越长。
预警之外,需要做得更多。日本的房屋建设本身带有很好的防灾减灾功能,而中国的很多房屋,特别是农村的房屋的坚固程度和防灾防震性远远不够。并且,预警发生后,公众能否迅速做出反应也需要知识普及。
以此次鲁甸地震为例,虽然此前当地也经常做一些地震演练,但“人们的思想上不会总是绷得那么紧”。孙士鋐说,“地震是突发性的,不像其他灾害有一个过程,它防不胜防。”同时,当地的基础设施、房屋质量、地质条件等并不好;加上近来云南先是大旱,而后暴雨,引发了山体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也会进一步恶化地质灾害。“地震预警系统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发展中国特色的地震预警应用,一方面需要尽快建立覆盖全国的地震预警技术系统;另一方面需要建立广泛有效的信息发布渠道,使广大民众能够提前获取预警信息;此外,还需要切实开展公众应急演练,提升社会动员能力,普及公众利用预警信息避险的知识和技巧。”王暾说。“我国在地震多发区有关防震减灾科普宣传的投入还不够。”陈会忠说。
避灾“软实力”
质疑地震预警系统的观点认为,提前几秒甚至十几秒,对一般受灾者来说,除了加剧恐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事实上,地震预警系统起效的前提,是公众熟知逃生技巧和避险知识。
日本民众的防灾意识较高,今年7月,记者随“中国环境工作代表团”赴日本考察,参观了札幌市民防灾中心。整个中心里最贵的是模仿地震袭来时的体验设备。
这是一套悬空设立的平台,平台上模仿普通日本家庭的摆设。当体验者坐在沙发上时,先听见手机“嘟嘟”预警,少顷,平台上下、左右摇晃起来,当震级高于7级时,震感剧烈,人们几乎坐不住。讲解员会告诉体验者,用靠枕护住头颈部,等一阵地震波结束后再去关闭燃气、电源等等。
这个属于消防部门管理的中心是免费开放的,全年无休。真实的“演习”比任何文字和宣传都来得生动,体验者对地震来袭时要做什么,该往哪里逃生,都有了感性的认识。日本的导游告诉记者,一旦地震来袭,所有人的手机都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平时操练的避震常识马上派上用场,“比如灾害过后,全家人统一去平时登记好的集中点会合,一般是附近的小学或公园,而不再回家,因为家里也不安全”。
如果在高层建筑中、火车上、超市里或者正在开车,该怎么做,去哪里避难,哪些危险地区不能去(如地下空间),使用何种交通工具,如何处理伤口,要注意哪些事项,从哪里获知避难信息,这些细致入微的知识,通过手册、宣传、体验等各种手段,深入到每个人的生活里。只有经过这样的防灾教育,才能让人们接到预警信息后,作出正确的反应。
在日本留学的交换生入川告诉记者,在日本,预防地震的主体是个人和各个家庭,强调的是第一时间有效及时地自救。日本的每一种社会关系组织,都要确保成员有防灾自救知识。
她曾经到朋友家做客,见到厨房里双开门的餐具柜上总是用绳子把两边的把手绑在一起。每次要取碗碟的时候解开,取完后再拴上,多年一直如此,“这样地震发生的话,柜子里的碟子就不会一下子都掉出来摔得满地都是”。她曾去一个单位打短工。报到次日,团队主管给每个临时员工配备了防灾应急包,包里有头盔、绷带、手套、口罩、饮用水、保暖毯、手电筒、口哨,等等。主管要求大家检查包里的物品是否齐全,签字确认。平时,这些应急包都统一放在办公室的一角,上面有每个人的编号。“很难计算,一个日本人从小到大,能听到多少次不同版本的地震防灾教育。这些知识就融在他们的血液里了。”入川说。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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