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在理想与现实中并进

编者按：应美国总统奥巴马邀请，国家主席习近平于9月22日至25日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这是习近平担任国家主席以来，首次对美国进行正式国事访问。中国外交部将其定位为“亲民之旅”，其主要目标就是为了增进中美双方的了解，消除美方对中国存在的一些不必要的“误解”和“担忧”。

近年来，中国经济实力增长迅速，引起美国担忧。从美国的“重返亚太”或者“亚太再平衡”战略即可以看出这点。近几年来，中美双方在南海问题、网络安全问题、朝核问题等方面分歧依然严重，如何管控分歧成为摆在中美双方政府面前的重任。

十八大之后，中国新国家领导人习近平针对中美之间可能在亚太产生的博弈创造性地提出了新型大国关系这一构想。在他之前的访美中，也对中美新型大国关系进行了阐释。那么，在习主席这次正式访美之际，新型大国关系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发展?有哪些重要意义?又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呢?今天，我们请来了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刘建飞和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金灿荣，为我们详细介绍中美新型大国关系。

精彩观点：

■　美国实际上也看到了如果走向对抗、冲突，对两国来说是两败俱伤的，它的霸权肯定会更早衰落。这从修昔底德写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斯巴达跟雅典对抗，最后两败俱伤、都衰落了，这点美国看得也很清楚，所以它也不愿意跟中国对抗，因此美国官方也回应了新型大国关系。

■　当时习近平主席把新型大国关系概况为：“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现在美国对此的态度，我把它定义为暧昧。它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目前还在观察中。对习主席提出的第一条，美国是同意的，就是“不冲突，不对抗”，我们知道，中美两家打起来是不得了的事情。

■　有的学者说这几年中美两国摩擦得这么严重，双方已经陷进去了。但实际上我认为没有，因为两国无论是在哪个问题上的摩擦，南海也好、网络安全也好，也包括人权、香港、台湾这些问题上的摩擦，双方始终都保持一个“度”，都保持在可控范围内。

■　对于相互尊重，美国方面一直有点居高临下，觉得它是超级大国，掌握的战略资源多，而中国正在崛起，两国不对等、不对称。美国在很多方面对中国还是不够尊重的，包括干涉中国内政等，在意识形态方面，美国总是想搞颜色革命，批评中国不够民主、不讲人权，实际上中国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们，这方面才真是不对等、不对称的。

访谈实录：

求是网：国家主席习近平于9月22日至25日对美国进行国事访问，“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备受关注，请问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提出的背景是什么?

刘建飞：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提出的背景就是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中美两国经济实力的差距在不断缩小。在美国看来，中国的经济发展有可能在未来的10年到20年超过它，随之，综合实力也会追赶它，这让美国感觉到一种危机感：中国会不会挑战其霸权?在国际关系史中，有“修昔底德陷井”这种说法，美国“进攻性现实主义”的学派也有大国政治悲剧一说，米尔斯海默曾写过《大国政治悲剧》这么一本书，宣扬崛起大国与现有的守成大国或者叫霸权国肯定要走向冲突，甚至战争，这是国际关系中的定律、铁律，好像是违背不了的。中国主动提出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就是想破解“修昔底德陷井”，就是要不重演这个悲剧。

美国实际上也看到了如果走向对抗、冲突，对两国来说是两败俱伤的，它的霸权肯定会更早衰落。这从修昔底德写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斯巴达跟雅典对抗，最后两败俱伤、都衰落了，这点美国看得也很清楚，所以它也不愿意跟中国对抗，因此美国官方也回应了新型大国关系。尽管智库学者们有置疑的声音，但官方还是接了这个牌。

金灿荣：新型大国关系主要是针对中美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关系而言的。虽然后来我们对别的国家也说新型大国关系，但这主要是中美关系延伸出去的，就是为了打破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而做的努力。

现在我们的GDP超越日本成为第二，制造业超过美国成为世界第一，这是非常伟大的事情。GDP超过日本其实一点都不重要，但是制造业超过美国却非常重要。美国的制造业在20世纪有过3个对手，德国、苏联、日本。这三个国家当初曾经创造的最高点，也仅是达到了美国的70%，现在中国却超过了美国。对现代国家来讲，其国家力量的基础就是制造业，按照发达国家的逻辑经验，有强大的制造业就可以发展和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而有了强大的军事力量，最终就可以问鼎世界领导权，所以美国特别重视主要对手的制造业。我认为美国历史上存在着集体无意识，只要对手达到其制造业的三分之二，它就会集体总动员整那个对手，而且都还真被整趴下了。所以，中美已经进到了新型大国的矛盾里，正面临“修昔底德”的陷阱。

针对这样一个矛盾，美国的反应是比较传统的，那就是“回归亚洲”。2010年7月，希拉里·克林顿在越南河内，东盟地区论坛上提出“回归亚洲”政策，此后又把这一提法改为“转向”，后又变为“亚洲再平衡”。无论提法如何变，美国已经视中国为主要对手和全球战略的重心。

面对美国的反应，如果中国不积极而富有成效地应对这一挑战，可能我们最终就会陷入冲突，正是在这个背景下，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中美共建新型大国关系”这一命题。

求是网：我们提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是以相互尊重、互利共赢的合作伙伴关系为核心特征的;美国有学者认为这是对“崛起国与守成国必然冲突”历史魔咒的打破，是以“新答案”解决“老问题”。那么，怎样理解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丰富内涵?

金灿荣：2012年2月，习近平作为国家副主席访问美国，提出了“新型大国关系”这个词，正式的提出并给出明确定义是在2013年6月的“庄园会晤”。当时习近平主席把新型大国关系概况为：“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现在美国对此的态度，我把它定义为暧昧。它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目前还在观察中。对习主席提出的第一条，美国是同意的，就是“不冲突，不对抗”，我们知道，中美两家打起来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对后面两条，美方目前还没有接受，谈相互尊重，认为我们中国是要平等待遇，在他们内心还是觉得中国现在没有资格跟它要平等待遇，如果在这样认知的基础上，那么合作共赢，既说不清楚也无法持续。

刘建飞：我觉得新型大国关系的内涵有三条，这三条的顺序也是很有讲究的，第一条是不冲突、不对抗，我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是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主要问题。怎么能够实现不冲突、不对抗?做到这一点就要相互尊重，没有相互尊重很难不冲突，你不尊重我的利益，我肯定会反弹，你来我往必然走向冲突对抗。第二，就是合作共赢，合作共赢分两个层面，一是通过合作双方获取各自的利益，实现利益共赢;二是通过合作实现不冲突、不对抗，这是个更大的共赢。第三，就是相互尊重，将二者有机统一，缺了哪一方面，新型大国关系就不可能成立。美国对此一直有置疑，认为合作共赢没问题，对不冲突、不对抗也认可，但要美国做到尊重中国很难，比如美国无法接受中国不遵守由美国主导的现行“国际秩序”，而实际上我们并没有那么做，但是美国还是担心，所以这一点存在分歧。

求是网：您认为中美能不能跳出这个“修昔底德陷井”?

刘建飞：我觉得可能性很大。现在正在往新型大国关系方面走。实际上，双方都在努力避免掉入这个“陷井”。当然，有的学者说这几年中美两国摩擦得这么严重，双方已经陷进去了。但实际上我认为没有，因为两国无论是在哪个问题上的摩擦，南海也好、网络安全也好，也包括人权、香港、台湾这些问题上的摩擦，双方始终都保持一个“度”，都保持在可控范围内。典型的例子就是南海问题，去年奥巴马来北京参加APEC峰会，中美双方达成了军事协议，包括两国在采取重大军事行动前相互通报，为两军在公海和空中“相遇”确立行为准则，这些都是为了避免双方冲突的有效举措。

求是网：中美关系目前还有面临诸多挑战，例如网络安全、南海问题，您曾说管控分歧是稳定中美关系的关键，面对如此多挑战，中美应该怎样构建新型大国关系?难点在哪儿?

刘建飞：我觉得难点就是相互尊重，美方智库包括学者的研究、表态表明美国也不想跟中国冲突、对抗，它也觉得对自身没有好处。合作共赢肯定是包括经济、贸易各方面，比如，习主席这次访美带了那么多企业家，美国对此很欢迎。华盛顿州准备得很充分，纽约也专门通过一个州议案对中国示好，这在历史上是没有的，这也表明美国是很欢迎互利共赢的。对于相互尊重，美国方面一直有点居高临下，觉得它是超级大国，掌握的战略资源多，而中国正在崛起，两国不对等、不对称。美国在很多方面对中国还是不够尊重的，包括干涉中国内政等，在意识形态方面，美国总是想搞颜色革命，批评中国不够民主、不讲人权，实际上中国从来没有干涉过他们，这方面才真是不对等、不对称的。相互尊重对美国来讲是难点，而且也很难改变，它对中国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

求是网：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战略意义是什么?

刘建飞：战略意义对两国来讲，就是找到一条能够确保两国不走向冲突对抗、不掉入“修昔底德陷井”的路径。对中国来讲，不冲突、不对抗，也就是新型大国关系，对中国实现发展战略，也就是“两个一百年”、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更长远讲就是现代化及长治久安，都有重大的战略意义。对美国来讲也同样如此。

从世界层面，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对世界也是个好事。如果两个大国对抗、冲突，后果可想而知。特别是核时代，世界和平肯定会遭到严重冲击的。两次世界大战，基本是由于两个大国，包括后来形成国家集团走向了战争而导致的结果，给整个人类的进步带来了负面影响。中美如果走向冲突，战争规模肯定会更大，所以对世界也是个灾难。如果中美能够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确保不冲突、不对抗，对世界是大好事，而且还有一个示范带动效应。

求是网：谢谢二位老师接受我们的采访!

责任编辑：白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