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业安：当健康也成了奢侈品

不经意间，温饱对绝大多数国人已渐渐蜕变为了记忆。人们早已不再为能否吃饱发愁，取而代之的日常的话题是如何瘦身、如何美容、如何避免三高等等。看看这些年来电视节目的变化趋势就明白，如今，除了雷人剧和无聊的综艺节目，也就数养生类节目最受欢迎了。娱乐和养生似乎成为现在城市人的两大经典主题。养生的流行，不仅反映了人们收入水平的提升和生活质量的改善，同时也体现了人们对健康风险的担忧。

一味地追求物质财富的增长和享乐，其严重的后果之一就是健康风险的上升。从宏观上讲，经济增长至上的发展战略，带来了环境的恶化和生态的失衡，这才有了在本该春光无限花香四溢人间四月天，大家却还不得不穿着厚重的棉服，抵御着挥之不去的寒冷的奇观。环境和生态的变化，正在考验着我们的生存意志，同时也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你会发现生活的不确定性增加了。吃什么米?买什么菜?烧什么肉?所有这些都成了问题。生活的辛苦，体现在每一处细节当中，体现在一张张城市街道上匆匆走过的疲惫脸孔上。

具体到微观层面，那就是环境和生态的变化必然会反映到健康上来。每年例行体检，相信各位听到最多的就是对高血压、高血脂和高血糖这三高的惊叹。三高，如同一个驱之不去的幽灵，漂浮在大中城市的上空。而这其实还不过是国人健康风险上升的冰山一角而已，许多疾病正在往低年龄层侵袭;一些变异的病毒开始出现，这些都在悄悄放大国人的健康风险。于是，大家纷纷设法寻求健身养生方法和渠道。这不，就连每逢过年过节的礼物都开始体现出人们对健康风险的普遍担忧。烟酒和糕点糖果之类作为传统礼物的代表，已在慢慢淡出国人们的视野。各类保健品曾经红极一时，但诱人的面纱最终被揭开，原来不过是一些寻常食物而已，只是经过各种提炼、各种包装，是从人们的口袋里多捞了点钱而已。所以，专家们在现在的电视养生节目中开始用科学实验方法来教大家如何甄别和判断保健产品。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一盒价值不菲的蛋白粉竟还抵不上几斤豆制品来得实惠有效。问题在于，我们到底该如何在纷扰的城市中发现绿色食品?

在水泥森林包围中的城市寻找绿色食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像农村，去自家地里摘点蔬菜，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在城市，你只能去菜市场或超市挑选，但蔬菜是否绿色，却难以辨别。超市里包装好的倒是有绿色标志，但有这些标志的蔬菜瓜果不仅昂贵，而且也不够新鲜。于是你只能利用周末去郊区采摘。正因为获取一份绿色食品不是件容易的事，绿色食品的消费就变得有些奢侈了。结果大家发现，逢年过节送上一份绿色食品，不仅够档次，而且还够体贴。你可直接去一些公司订购绿色食品组合卡，也可直接给亲朋好友送去绿色的大米、瓜果和蔬菜，亲朋在节日收到这样一份礼物，心里倍感温暖。这才是礼轻情义重的本意，其价值远甚于一瓶10年、甚至更多年份的茅台。

当生活变得越发不确定的时候，绿色食品变得稀缺，自然也就会成为寻租的对象。这可是经济学家们始料不及的。按照经济学家对寻租的理解，只有在要素供给相对固定的时候，才会产生租金。比如地租的产生来自土地供给的相对固定;垄断租金的产生来自垄断厂商供给的相对固定。在政府的管理过程中，通过对一些要素的供给量管制，也可以产生租金，比如在过去的价格双轨制期间，计划内价格供应的商品相对固定，就给一些人寻租提供了方便。这些人通过关系获得一定数量的计划价商品，然后转到市场上以市场价销售，可以获得巨额利润。再比如经济适用房、户口等等，在供应过程中都存在寻租现象。如今，寻租的范围扩大了，把绿色食品也包含了进来。可能各位读者会感觉困惑：绿色食品怎么成了寻租的对象?其实道理很简单，当环境污染和生态失衡变得普遍时，污染少、生态相对平衡的地域就变得非常稀缺，也就成了供给相对固定的要素。此时，谁拥有这些区域，谁就获得了租金。

由此我们就观察到了这样一些现象。一些财力厚实的单位可以通过租赁或者签订长期供应合同的方式，来获得相对稀缺的纯天然绿色食品的供给，作为本单位职工福利以及单位礼品的来源，这些绿色食品包括大米、蔬菜瓜果、茶叶等等，五花八门。因为属于定点采购，价格比市场上低，所以属于普通日常消费品，发给职工也好，送给关系户也好，都是廉价的礼物，够不上腐败。但从本质上看，这又是一种寻租，加大了这些单位和其他众多普通家庭之间的不平等。难怪公共选择学派的创始人之一的塔洛克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郁郁不得志，大概就是他过早发现了设租的秘密，让芸芸众生都不痛快了。(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周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