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高铁

□张恒

中国铁路总公司一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这家正忙着为春运做准备的公司前两天对外公布：从2015年1月1日起至3月15日春运结束，北上广深四地间，增开8对高铁动卧“红眼”列车，夕发朝至。高铁加卧铺，价格自然不便宜，以北京到深圳为例，其中四人包房的动卧票价最低999元、最高2200元。

车还没开呢，网上就一片调侃和批评。有人说，看了这个价格，忽然觉得机票好亲民;有人则调侃，躺在高铁上的人哪，都太任性。总而言之，大多批评都是冲着票价去的。《北京青年报》也刊登评论，担心这么高的票价，上座率会不高：“囿于价格的高昂和性价比的不高，高铁动卧不受市场待见、经营惨淡，铁路部门此前并非没有前车之鉴。如早在2011年1月开通的沪蓉、沪渝动卧，就曾因票价畸高、上座率只有25%，而在当年就不得不取消……面对这样的前车之鉴，此次新增开的京沪至广深间高铁动卧列车，是否会重蹈覆辙，不能不让人捏上一把汗。”

不过，中铁总也别太玻璃心，还是有人为高铁卧铺服务辩护的，比如自称动车迷的崔少杰。对比一般评论者，他的观点应该更专业：虽然飞机的飞行时间短，但由于机场一般距离市区较远，加上安检、候机以及飞机经常性的晚点等因素，高铁卧铺的舒适性不一定比飞机差，毕竟，舒舒服服睡一觉就能到达目的地，还是极好的。而且，票价其实也并不太高，“查询上海至广州2月15号(腊月二十七)最高票价的头等舱2940、3200,多个航班都有，难道这些舱位是给普通老百姓准备的?为什么媒体选择性无视了?”

人们之所以抱怨火车票价，一个很大原因是，与飞机相比，铁路客运长期以来都具有公益属性。铁路改革之初，发改委就曾明确表示，即便是公司化经营后，铁路总公司的公益属性也不会消除。大概也正因如此，铁路运价管理方式到现在依然没改变，还是实行政府定价或政府指导价。但针对这次高铁卧铺的票价，财经评论员刘锋经过一系列专业测算之后认为，这个价格“超过了国家运价政策范围之外，也即为从某种意义上超过了《价格法》规定上限。”在这篇名为《是谁推高了高铁卧铺票价?》中，作者进一步对中国铁路总公司批评道：既然舒适度和安全性更差的站座票价与有座票价一样，为什么卧铺票价不能和舒适度更差的硬座票价一样呢?“显然，目前铁路运行价格(标准)是扭曲的。”

从昔日铁老大改制而来，铁总身上的问题肯定不少。“客观地讲，任何改革或改良，在解决痼疾的同时，难免会带来一些新情况、新问题。”《长沙晚报》的评论员屈金轶建议读者，给铁路部门一点时间，应对陆续进行的市场化改革，“对这种以市场化为导向的改革，公众理应有更多耐心和理性。犹记得，当高铁首次驶入公众视野时，社会质疑之声可谓气势汹汹，但如今人们不但接受了这种新的出行方式，还尽情享受着它的快捷与舒适。当网络购票首次推出时，不少人也对其横加指责，称‘对某类人不公平’，但如今网络购票已成多数乘客购票首选。”

但接受并不意味着人们对这些服务就是满意的，这其中也有许多“不得不如此”的况味，中国铁路高度垄断的现实，很多时候，让消费者并没有其他选择。这也是一些时评作者对开通高铁卧铺列车的另一个担忧：春运期间运行的这些列车，是否会挤占现有的铁路运输资源?正如论者张贵峰在投书《西安晚报》的评论中所言：“在运力不足一票难求的铁路春运大背景下，身为央企的铁路部门选择在春运期间增开这类票价高昂、显得相当奢侈的高铁动卧，是否足够合乎时宜?是否会进一步挤占原本不足的铁路运力、加剧一票难求的程度，进而有损铁路应有的公益性?”在以往，他们并非没有这么做过。《财经》杂志曾报道，武广高铁通车后，武汉到广州之间的13对普通快车被取消了，一时议论汹涌，舆论场里不少声音认为，铁路部门这样做是为了保证高铁客流，逼迫人们选择价格更昂贵的高铁。

对春运短期推出的卧铺服务，这种担忧或许不会发生。“夕发朝至”的高铁动卧列车，甚至不会对日间行驶的高铁、普通列车产生影响。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夕发朝至”，令《东莞时报》评论员汪慧君有些忧虑：“据说，高铁夕发朝至是中国首创。因为高铁运行速度太快，出于安全考虑，以前都要在夜间对有关设备进行检修维护。”这个说法，确实得到很多从业者的佐证。《齐鲁晚报》曾专门对这个问题进行解释：一般而言，“凌晨0点到6点是各个段对设备的检修时间，从而保证高铁的安全运营……高铁开通初期曾有‘红眼高铁’的计划，但争议很大，鉴于夜间开行高铁的风险太大，有关部门一直没有做出这个决定。”

去年春运期间，铁总就曾推出过“红眼高铁”的服务，已经有了相关经验。但无论如何，安全无小事，按照这次高铁动卧的车次安排，每天检修的工作现在变为一周检修一次，是否会带来安全隐患，相关专家应该严谨论证。

铁路总公司改制完成后，逐利冲动已经很明显。对一家公司来说，这并不奇怪，而且也是正当的，更何况，它还背负着巨额债务，盈利压力更大。但盈利当有道，这次铁路总公司在委屈的同时，也该意识到，公众不满声音的背后，有着众多切实的问题需要解决。

漫画/付业兴